他未出声,陶青梧只好强装淡定地抬起了头,眼里含着水光,楚楚可怜,“你为什么不说话?”
两人之间有莫名的分子在不断扩散,是傅庭肆最先抽离。
他有些突兀地拿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明明度数不高却觉得眼前的人模糊起来。
许久,“出去吧。”
陶青梧这会儿本就忌惮他,在听见他的话后有种终于可以逃出生天的感觉,分毫犹豫都没有就跑了出去。
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傅庭肆深吸了口气,敛眸回到书桌前坐下,指尖翻动着面前的书,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外面忽然传来几声鸟叫,引得他不自觉会探头去看。
鹤叔终于闲了下来,手上拎着陶青梧给他准备的糕点,笑意盈盈地到了书房。
傅庭肆早就看完了公司的财务报表,丢在桌角,手边的杯中空空如也。
鹤叔去了外厅新沏了一壶茶,帮他重添上后去了屏风附近的三角桌前。
那里是他刚和陶青梧僵持了好半天的地方,这会儿不由地侧眼看了下。
礼盒很熟悉,是他餐前拒绝过的。
鹤叔小心翼翼地扯开系着的蝴蝶结,掀开盖子香味扑鼻,微眯着眼拿出一块递到了嘴边。
傅庭肆跟着鹤叔的动作抬眼,白色酥皮红色枣泥馅儿,被做成了花朵的形状。
他迅速收回视线,抬手按了按眉心,心头的燥意怎么也缓解不下来。
就在这时,一两声吧唧嘴的声音传来。
他不禁加重了合书的动作,往后靠坐在圈椅上,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眉宇间尽是不耐,“要吃就出去吃。”
第17章 get 17
傅庭肆的语气谈不上恶劣, 却让鹤叔的后背全是冷汗。
他捏着糕点的手抖了两下,酥皮落下,散到地上,惹得他心疼不已。
少爷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能吃人。
“哦, 哦, 好的。”鹤叔蹲下身用包裹着糕点的油纸去打扫地上的酥皮, 声音因为紧张微微颤抖。
忽地,傅庭肆的声音再度响起,“好吃吗?”
“啊?哦,还......还没吃到。”鹤叔见状抬头,手上未来得及收的糕点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吃。
墙上的古董挂钟一分一秒地转动着, 每一下都发出沉闷的声音,像是敲在人心坎上, 让人有种喘息不过来的感觉。
傅庭肆觉得烦闷, 实在搞不明白自己这会儿突然阴阳怪气是吃错了什么药。
那丫头说不是为了颜料接近他, 还有别的。
想认识他,想跟他熟一点。
如此沉思了好半晌, 他一抬眼就见鹤叔还杵在原地, 眼镜重新戴上,边翻书边道:“出去吧。”
鹤叔眼前一亮, 三下五除二迅速收好了礼盒, 头也不回地朝外走。
刚到门口, 书桌前的人又开口了,“等等。”
他动作一僵, 缓慢转身, “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秋女士把东西放在哪里?”傅庭肆低着头, 右手很随性地转着手里的钢笔。
鹤叔在傅庭肆读书后就一直跟着,对他的性格喜好都了如指掌,此时一下就琢磨了过来,无形中指了下身后,“放在厨房,要给您拿过来吗?”
傅庭肆沉默。
鹤叔不敢耽搁,抬脚刚绕到外边,听里面的人又补充了一句。
“拿三块就好。”
好几分钟过去,傅庭肆倏地回神。
他有些懊恼地扶了扶额头,鹤叔如果真的拿来那就勉强尝一下,但绝对不能忘了叮嘱他别广而告之。
陶青梧晚上依旧宿在上次的那间客房,第二天睡醒拉窗帘都还心有余悸,生怕又如上次那般看见傅庭肆在对面的健身房。
老天显然没那么眷顾她。
这次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机会,凤栖湖对面的大片玻璃墙擦得比上次还要透亮,只需一眼就能看见裸着上半身站在里面仰头喝水的人。
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变得忙碌起来。
在傅庭肆的视线投过来的前一秒,陶青梧很快转身,手忙脚乱地整理床面,弄完了又拿过床头的手机刷短视频。
她用眼角的余光疯狂去瞟对面,那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昨天她一直在捋自己的思绪,怎就好端端聊到了那里。
不知傅庭肆有没有相信她说的话,毕竟她实在有些欲盖弥彰。
她接近他不假,只是理由就没那么单纯了,不然她也不会心虚成现在这样。
她长舒了一口气,换上一早准备的衣服,洗漱完就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去了餐厅。
早八简直是所有人的噩梦,在陶青梧遇见秋音桐的那一刻就有了证明。
秋音桐跟她一样,都是一身休闲套装,眼下乌青,哈欠连连。
“没睡好吗?”她问。
“几乎没睡,打游戏忘了时间。”秋音桐回她的时候眼睛都没怎么睁开。
餐厅内处处洒落着晨光,清新的空气在周围流淌。
傅霄则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牵着秋熹苓一前一后进来。
入了秋的清晨已有几分寒意,秋熹苓素净的白衣外搭了条蚕丝凹凸纹理的披肩,脖子上长串苍绿的翡翠随着动作左右摆动着,不经意间显露出来的韵味让人心神为之一颤。
“姑姑、姑父早上好。”
“叔叔阿姨早。”
陶青梧和秋音桐异口同声打招呼,秋熹苓藏住眼里的倦意,微笑着回以早安。
几个人入了餐厅,傅庭肆已在桌前用餐,也是西装笔挺。
在看到傅霄则和秋熹苓来了以后,秉持着惯有的餐桌礼仪给两个人斟了茶,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爸,妈,早上好。”
秋熹苓用完茶瞥了一眼对面的傅庭肆,总觉得这人的情绪不太对,谈不上多愉悦但也比往常多了丝朝气。
她优雅地拨弄了下耳边的头发,温柔着问:“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九点总部有个高层总结会,爸爸也要去,您不知道吗?”傅庭肆撕了一小块吐司,口吻冷冷淡淡的。
秋熹苓一怔,主位上的人明明答应了今天陪她去庆灵山泡温泉,一大早孔雀开屏似的来回挑了好几套衣服,竟不是因为她。
傅霄则滚了滚喉头,漆黑的瞳眸扫到秋熹苓的身上时染上宠溺,“去走个过场,这衣服是穿给你看的。”
陶青梧觉得牙酸,很是羡慕傅家的氛围,父母恩爱,儿女.优秀,是她永远都奢望不来的。
她这才看见桌上放着她亲手做的糕点,被切成小小的摆放在瓷盘里,硬生生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秋熹苓喝了口浓汤,细长的叉子伸了过去,塞入口中咀嚼咽下后不禁道:“陶同学的手艺很好,枣泥很绵密,酥皮很醇香,改天来教教我。”
“阿姨您喜欢就好,”陶青梧看了眼秋熹苓纤长的手指,摆明了十指不沾阳春水,平时或许最多插插花,又道,“您要是想吃可以让音桐告诉我,我再做给您。”
周围候着不少人,陆管家始终站在秋熹苓的身后,忽地想起什么提醒道:“夫人,厨房的人早上告诉我,陶小姐做的糕点被人拆了,少了三块。”
秋熹苓抬眼,对面的傅庭肆动作顿了一下,被她迅速捕捉到,继而会心一笑,“然后呢?”
陆管家还没来得及出声,鹤叔心上绷紧,下巴略微抬起,“夫人,是我拆的。”
傅庭肆放下手中的筷子,磕在瓷碗上。
“陶小姐做给我的,我吃完了,就又去拿了三块,望夫人莫怪。”鹤叔扫了眼傅庭肆垂在身侧紧攥成拳的左手,面不改色地替人担了下来。
秋熹苓总觉得傅庭肆这幅面无愧色的样子有些招人烦,僵硬着扯了抹笑,“我还以为秋榭园的厨房何时进了会偷吃的老鼠。”
被冷嘲热讽称为“老鼠”的傅庭肆依旧冷着张脸,跟平时一样在餐桌上惜字如金,只是漠然地挪了下面前盛着糖油饼的盘子。
陶青梧早就盯上了那盘糖油饼,隐在角落里连续吞咽了好几次口水,在眼前的葱油饼被换掉后立刻执筷夹了块。
秋熹苓发觉坐在秋音桐旁边的人乖巧地用着餐,全然没注意他们这边,暗暗在心里着急。
这臭小子对小姑娘绝对不简单,可如此端着什么时候才能有下一步。
她拧起眉,低低地唤了陶青梧一声,“陶同学今年多大了?”
陶青梧登时放下手中的筷子,认真答:“二十一。”
这么小?
秋熹苓暗自惊诧,迟疑之下又问,“有男朋友吗?”
陶青梧有些震撼这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奇怪,“没有。”
那可太好了。
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在喉间滞住,她思绪一转,“阿肆的表弟是京美的优秀毕业生,开过好几次画展,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陶青梧还恍惚着,根本没听出秋熹苓话中藏着的用意,“服装学院和美术学院离得远,平时接触不到,应该不认识。”
秋熹苓还想接着说,被傅庭肆打断。
他垂着双眸,嗓音沉着,听起来却有些温和,“秋女士,别乱点鸳鸯谱。”
“臭小子,拆穿我。”秋熹苓一噎,自顾自地笑骂了一句。
傅庭肆用餐很快,拭完嘴角后抬腕看了眼时间,冲着秋音桐催促了一句,“动作快点,别误了时间。”
秋音桐一直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吃饭时动作又慢又软,含糊着应了一声。
回学校的路上,依旧是陶青梧和傅庭肆坐在后排。
在副驾眯了一半路程的秋音桐终于彻底清醒,滑动手机发现屏幕通知栏弹出的时间提醒。
她从后视镜看了眼傅庭肆,语调软绵绵的,“哥,你之前送过我一套颜料还记得吗?”
傅庭肆:“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