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目光闪躲、神情窘迫的一点红, 顾慎言在无奈之余, 还有点欣慰。
因为他终于在一点红身上,看到了年轻人该有的活力。
这是他一直所期盼的。
尽管造化弄人,给了一点红不幸的出身,但顾慎言由衷的希望, 这个在逆境中依旧保有赤子之心的年轻人, 能够真正的对那些黑暗的过去释怀,重新坦荡的生活,像个正常人那样。
不要将自己当成一个为报恩而存在的工具。
但这样的转变需要时间。
一点红在四岁时就被薛笑人收养,至今已有二十年,他在杀手组织中所被灌输的那些思想和理念, 早已根深蒂固, 不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语,就能够立刻扭转的。
顾慎言能够帮助他摆脱桎梏, 带领他去体会普通人的生活, 却不能代替他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只有一点红自己下定决心去改变了, 才能真正的重获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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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 顾慎言准时起床, 梳洗过后, 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去书房做早课,反而是悄无声息的从后门出去了。
为了确保食材的鲜活,他在附近圈了一块地, 搭建了小规模的养殖场, 专门用来饲养牲畜。
顺便也养了几匹马, 平时出门的时候可以用来代步。
两匹成年的,是顾慎言给自己和一点红准备的,还有一匹小马驹,是顾慎言专门为包子准备的。
……虽然他现在还用不上。
因为哪怕是刚满两岁的未成年小马驹,高度也有一米五左右了,而包子的身高才刚过一米四,要是没人帮忙,他想骑上去都困难。
拍了拍有些粘人的小马驹,顾慎言随意牵上一匹成年马,便踏着昏暗的朝色,奔向了几里地外的江南城。
在官道上一路疾行,抵达城门口时,方才卯时三刻左右。
“城中不允许纵马疾行。”守门的衙役随意扫了一眼顾慎言的身份文书,然后提醒道:“虽然这会儿天色还早,街道上没什么人,也尽量不要骑马。”
“我知。”顾慎言翻身下马,对守城的衙役点了点头,便牵着马步履徐缓的走进了城中。
街道上确实人迹寥寥。
连勤劳的商贩都还没有开始出摊,只有一些因为上了年纪觉比较少的老人家,趁着清晨空气好,出门散步。
顾慎言穿过一条条大街小巷,目的十分明确的朝着花满楼的小楼走去。
因为是初夏时节,最适合清晨浇花,所以花满楼也起得比较早。
顾慎言走到楼下时,他刚好浇完了二楼阳台上的花,循着声音低下了头。
“花满楼。”
抬头同对方打了声招呼后,顾慎言随手将马儿拴在靠侧的一根檐柱上。
“我道方才怎么有喜鹊在叫,原来是顾老板要来。”花满楼从二楼走下,停在阶梯处,笑着对门口的顾慎言打趣了一声,然后侧身抬起一臂:“快上楼,我刚泡了一壶云雾茶,正好可与你同品。”
顾慎言面上不禁露出了一抹浅笑。
“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云雾茶产自江西庐山,故而又名庐山云雾,是天下名茶之一,有爱茶之人还总结出了“六绝”用来形容,即“条索粗壮、青翠多毫、汤色明亮、叶嫩匀齐、香凛持久,醇厚味甘”。
而花满楼用的,更是其中上品。
芽肥绿润的茶叶在杯中舒展开来,汤色清澈明亮,香气鲜爽宜人,滋味醇厚甘甜。
饶是平日里对茶叶并无偏好的顾慎言,此时也不禁要称赞一声。
“好茶。”
“确实是好茶,尤其是在此时此刻。”花满楼唇角带笑,神色柔和,“伴着鸟语花香,吹着袅袅清风,和朋友一起共饮,也是一种乐趣。”
顾慎言莞尔颔首。
他捧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静静敛目回味,神态尤其闲适。
对坐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默契的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直到天色渐明,万物复苏,楼外开始有喧嚣声响起。
一壶茶刚好被两人饮尽。
重新将茶壶添满之后,花满楼才询问道:“顾老板今日前来,可还是因那则传闻的缘故?”
花满楼对待朋友素来关照体贴,他甚至在顾慎言还不知情的时候,便已开始调查此事,还暗中出手,帮忙遮掩了顾慎言和一点红的行踪。
否则,那些江湖中人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端倪。
只可惜他目前还没有查到更多的线索,那幕后之人,远比预料中的更为狡猾。
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忧。
顾慎言摇了摇头,道:“我对这件事已经有了一些眉目,而且昨天晚上,也见过陆小凤了。”
“陆小凤?”花满楼闻言一哂:“我还当他这次是改了性子,打算留在神针山庄,跟薛姑娘双宿双栖了呢。”
那则传闻可不仅仅是在江南一带流传,被引来的那些江湖人士有很多都是从外地赶来的,可见其范围之广。
要换做平时,陆小凤绝对不会拖这么久才出现。
所以花满楼之前就怀疑,陆小凤可能一直待在神针山庄里,压根儿就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慎言肯定了花满楼的推测。
“他前段时间确实一直都待在神针山庄,直到三天前才知晓此事。”
然后就立马赶了过来。
“他肯定会把这事儿包揽下来。”花满楼对陆小凤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了,“因为知道的太晚,没能及时阻止事态发展……即便嘴上不说,他心里也一定是自责的。”
顾慎言心说可不是么。
陆小凤故意点了那么多的菜,就是为了向他传递出‘我已经受了你的好处,就要有所回报’的讯息。
但是这种别扭的表达方式……
顾慎言当时反应过来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
不过他必须要为陆小凤说句公道话。
“他其实没必要自责,也没必要为此事负责。”
“真正需要为此负责的,是那个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的人。”
顾慎言眸色微寒,原本平和的气息也有瞬间波动。
无论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针对的究竟是他还是一点红……他都会让这个人为此付出代价。
有道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我便绝不容忍!
虽然瞬间过后,顾慎言的气息便又恢复了平和,但花满楼还是敏锐的觉查到了,那一丝仿佛利剑出鞘般的冷冽。
他心下了然。
顾慎言显然是动怒了。
看来那个幕后之人的下场恐怕会很凄惨啊……花满楼在心底暗暗感叹了一声。
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他对顾慎言的秉性也算是有了较深的了解,他知道,顾慎言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跟自己像是一类人,但内里,却是截然不同。
顾慎言骨子里既有剑客的风骨和坚持,又有道家的随性和洒脱,锐气藏于胸,和气浮于面。
谁若因他和善便觉得他可欺,就大错特错了。
“这件事既已有了眉目,还是尽早解决为妙。”花满楼敛回思绪,正色道:“被传闻鼓动的人越来越多,拖得时间太久,怕是会令生变故。”
“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可千万莫要客气。”
顾慎言笑了笑,点头道:“这是自然。”
朋友嘛,当然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这个话题暂时告一段落,想到顾慎言还没告诉自己,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花满楼便赶忙又询问了一遍。
毕竟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顾慎言恐怕会赶不回去做早饭。
“我想请你帮我联系一个人。”
“什么人?”
“神医张简斋。”
顾慎言曾经听陆小凤提起过,花家和这位张神医交情不错,还请对方为花满楼看过眼睛,可惜张简斋因为行踪不定的缘故,没能及时收到请帖,错过了最佳的治愈时间,最后也是无能为力。
许是出于愧疚,张简斋这些年来一直都没有放弃过研究,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还和花家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所以顾慎言就想通过花满楼,请这位张神医来为一点红重新诊断一番。
“你可以在信中告诉他,我手上有至少五百年份的雪莲,不是请他的报酬,只是定金。”换句话说,就是即便张简斋没有诊断出什么问题,亦或者是诊断出来了却无法治疗,也没有关系。
他不会让对方白跑一趟。
也不会让花满楼这个中间人替他欠下这份人情。
像这样的举手之劳,花满楼当然不会拒绝。
但在应下这件事后,他又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找张神医是所谓何事?”难道是顾慎言认识的哪个人得了重病?
“我想请他为一点红诊断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隐患。”
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所以顾慎言就干脆把原因告诉了花满楼,“你也知道,他以前受过太多伤,身体可能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健康,而且昨晚还出了一点小状况。”
大致了解了情况后,花满楼就没有再细问了。
毕竟想也知道,顾慎言如果能诊断出结果,就不必再请张神医来了。
说完正事,顾慎言就不准备再多留,但在告辞之前,他不忘向花满楼提出了邀请:“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过去,我中午请你和陆小凤吃饭。”
花满楼愣了一下,随即面露遗憾之色。
“今天恐怕不行,家父月底过寿,我得提前回去做准备,已经约好了仆人等会儿来接。”
若非如此,他肯定不会拒绝这份邀约,毕竟顾老板亲手所做的美食,只要品尝过一次,就没有人能抗拒那种诱惑。
“伯父要过寿了?”
乍闻此讯,顾慎言也是愣了一愣: “这……恭喜啊,替我向伯父带一句问候。”
花家几兄弟虽然时常去他那里用餐,但却从未提到过这件事,所以他事先真的完全不知情,也没准备贺礼什么的。
就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花满楼是他的朋友,朋友的父亲过寿,他怎么着也该送份贺礼意思意思吧?
顾慎言想了想,又补充道:“伯父过寿,陆小凤应该也会去吧,到时候我会托他将我的贺礼一并带过去。”
花满楼忽然笑了起来。
“这恐怕不行。”
他说:“无论是问候还是贺礼,恐怕都得劳烦顾老板你亲自带到了。”
顾慎言:???
“你的那份请柬家里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但我大哥之前不是一直没机会去你店里做客么。”花满楼笑着解释道:“所以他打算借着送请柬的机会,去你那儿一饱口福。”
品尝过顾老板的厨艺之后,包括花满楼在内的花家几位公子,都不约而同的给在外地谈生意的花家老大写了信。
可把花家老大给馋的不行。
后来,听说父亲的寿宴也会邀请顾慎言参加,他就赶忙给家里寄了信,在信中强烈要求把那封请柬先给留住,等他回去之后亲自去送。
……顺便也能借机品尝一下,那在信中被他家一众弟弟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顾老板的绝世好厨艺。
“算算时间,他这两天应该就能赶回来了。”
花满楼笑眯眯的冲顾慎言拱了拱手:“届时,还请顾老板多多担待一些了。”可千万别被他大哥惊人的饭量给吓到啊。
“……”顾慎言一时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总觉得花满楼这会儿笑的,很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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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愿祖国昌盛,繁荣富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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