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言几人在宴会期间, 果然受到了无数人的关注,风头几乎盖过了这场寿宴的正主。
尽管他们已经尽可能低调,选了最角落的位置落座,也仍旧无法避开那些宾客们好奇的目光。
其中最受关注的, 便是顾慎言和一点红。
很显然,在顾慎言几人与诸葛神侯私下会面的时候,之前在桃花堡外发生过的事情, 也被那些目击者给宣扬了出去。
好在这些人大多只是暗中打量,或许是出于忌惮, 席间甚至都没有人敢出声议论。
既如此, 顾慎言几人便也乐得清静。
看就看吧。
反正被多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
但有陆小凤在, 他们这一桌的气氛也不会太过冷清。
“你们都不喝酒的吗?”陆小凤美滋滋的抿了一口酒水, 摇头晃脑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要知道,这酒可是花满楼亲手酿的,别人想喝都喝不到,只有咱们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他嘴上说着可惜,但实际行为却完全相反。
就直接抱着酒壶不撒手,乐的连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分明是巴不得能自个儿一人独占了这壶酒。
顾慎言一点红和薛衣人都是剑客, 剑客往往都不爱喝酒, 因为酒会影响他们出剑时的准头, 包子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屁孩, 尽管被陆小凤勾的有点嘴馋, 却也不敢在大家长的眼皮子底下讨酒喝。
几杯酒下肚,陆小凤大概是有点上头了,话痨的那一面彻底暴露出来。
他先是拉着包子各种胡侃,吹嘘自己喝过多少美酒,去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美人,可惜包子之前已经听他聊过这些事儿了,反应就很平淡。
没有得到满足的陆小凤又找了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一点红。
一点红:“……”全程没搭理过他一句话。
搞得陆小凤很快便没了兴致。
顾慎言发现陆小凤是真的有点喝大了。
因为他蔫儿了没一会儿,竟又去跟薛衣人搭话,找的话题还挺敏感。
“前辈你难得来一趟江南,肯定不会只待一两天就走吧?薛二爷那边怎么办,前辈你能放心得下吗?”
不远处,听到陆小凤这番言语的宾客们,纷纷替他紧张起来。
武林中谁人不知,薛家庄的薛二爷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儿,而且很得薛衣人的看重与爱护,是薛衣人的逆鳞和软肋。
听说十几年前,有一位曾被薛衣人教训过的剑客,在酒后失言,当众嘲笑薛二爷是个傻子,说薛衣人退隐江湖后就变成了一个老妈子,估计天天都在忙着给那傻子擦屎把尿,怕是已经忘了剑该怎么用了。
惹得早已隐退江湖,轻易不再出手的薛衣人,再次剑上染血。
也叫所有人重新记起了他血衣人的名号。
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议论薛二爷。
在他们看来,敢直接当着薛衣人的面提起薛二爷的陆小凤,简直是在作死。
怕不是得被薛衣人一剑削掉脑袋吧?
可出人意料的是,薛衣人不仅没有拔剑,还耐着性子回答了陆小凤的问题。
“我能否在此多留,还要看顾小友的意思了。”
大概是心情好,薛衣人在回答这个问题时,脸上甚至还带着两分笑意:“二弟孩子心性,留他一人呆在家中我自然是放心不下的,若顾小友不介意的话,我其实是想将二弟也接过来的。”
起初的时候,薛衣人其实有点无法接受自家弟弟真的变成了一个傻子的事实。
可他后来渐渐就想开了。
薛笑人即便没有真的变成傻子,在他面前也会装成傻子,表面看起来与他亲近,背地里却一直怨恨着他,甚至会继续为非作歹,酿成更多的杀孽。
如此,还不如让薛笑人一辈子痴傻下去。
像三岁稚童一般,活的无忧无虑,再也不必痛苦煎熬。
听他这么说,一点红几乎是下意识便望向了顾慎言。
他始终还念着薛笑人的养育之恩,即便薛笑人对他从来都只是利用……
要说一点红心中还对薛笑人有多深厚的感情,那倒也未必,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肯定还是想再见一见薛笑人的。
可一点红很快便又收回了视线。
因为他不想叫顾老板为难。
“我当然不会介意。”觉察到一点红的小动作,顾慎言忍不住笑了笑,道:“如果薛庄主愿意的话,我甚至巴不得你能在我那儿住个一年半载的。”
他虽然看不惯薛笑人的所作所为,可薛笑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心智只有两三岁的傻子。
也算是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就连诸葛神侯都愿意放薛笑人一条生路,顾慎言就更没理由跟他计较下去了。
即便仍旧不喜,却也不至于连见都不愿意见到对方。
顾慎言表示,为了能多留薛衣人一段时日,他完全可以选择性眼瞎,无视薛笑人的存在。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带舍弟叨扰顾小友一段时日,老夫心中便已觉愧疚,哪好意思一直给你添麻烦。”
薛衣人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敬向顾慎言,道:“我也不与顾小友你多说什么客套话了,仅以此茶代酒,聊表心意吧。”
他当然知道,顾慎言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愿意招待薛笑人的。
因为像顾慎言这样心境澄明无垢的剑客,眼中本就容不下一粒沙子。
他可以眼不见为净,可一旦见着了,心里肯定会觉得膈应。
其实薛衣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这辈子不知杀过多少恶人,死在他剑下的人,鲜血足以染红上百件血衣,可他终于还是没能坚守住自己心中的正义,在亲情面前,弯下了脊梁。
从那一刻起,薛衣人就清楚的明白,自己在剑道上很难再有大的突破了。
因为他的心境,已经蒙上了一层无法拭去的污垢。
他此生,大概只能滞留在宗师之境,连修炼到大宗师这一境界都已无望,又更何况是传说中的武道巅峰,破碎虚空呢?
薛衣人心中当然是万分遗憾的。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会将希望都寄托在顾慎言——这个他生平所见,最有希望能够达到那一境界的年轻剑客身上。
他确实是不善言辞。
但他却在心中暗暗决定,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一定要倾尽全力,助顾慎言在剑道上能走的更加顺畅,更快更远。
宴会结束后,一行人并未在桃花堡多做停留,同花如令道过别后便准备打道回府。
见状,心中对顾慎言充满了好奇的独孤一鹤与木道人,终于按奈不住,上前拦住了他们。
“薛庄主。”
同为武林中声名赫赫的剑道高手,两人自然会先同薛衣人打声招呼,且态度称得上是十分的敬重,因为他们两个都曾在私下去拜访过薛衣人,向这位绝世的剑客讨教过。
结果当然是双双落败。
幸好薛衣人当时已心境平和,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出剑便定要取人性命,才叫这两人不至于折戬于此。
薛衣人略一颔首,面露了然之色。
“你们是想打听顾小友的师承来历?”
在场宾客中,好奇顾慎言是什么来历的,当然不止独孤一鹤跟木道人这两位,可只有这两人,有充分的理由来跟顾慎言搭话。
峨眉武当,皆是道教门派。
“是。”
独孤一鹤与木道人,一个是峨眉掌门,一个是武当长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敬重,从来都只有别人捧着他们的份儿,没有他们捧着别人的份儿。
可在这会儿面对薛衣人,他们却一个比一个谦恭,不敢摆出半分架势。
因为在他们刚刚走近的时候,薛衣人便已放出了剑气,其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叫两人暗自心惊不已。
这个年轻的顾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历,竟能让薛衣人如此维护?
一时间,两人竟不知还该不该向顾慎言问询了。
顾慎言也觉察到了薛衣人的维护之举,不禁面露微笑,上前一步,温声道:“我先前已经介绍过自己的来历。”
见他肯搭话,木道人暗松了一口气,忙接道:“可……许是我等孤陋寡闻,此前从未听说过纯阳宫之名,又见小友做道家装扮,实在好奇心切。”
连薛衣人都称顾慎言是小友,木道人自然也不敢对顾慎言以长辈自居。
独孤一鹤也道:“武当与峨眉皆是道统门派,故此,我与木道人才会迫切地想要知道小友的师承与来历。”
在武林之中,道教门派向来是默认为一脉的,一荣共荣一损俱损。
顾慎言穿着道袍,身携配剑,又能与薛衣人共讨剑道,显然是一位道家出身的高手,自然会引得独孤一鹤与木道人的注意。
木道人又笑着补充道:“当然,顾小友若是不方便透露的话,我等也不会强求。”
“倒没什么不方便透露的。”顾慎言挑了挑眉,语气中隐隐透露出几分自豪:“纯阳宫乃是吕祖在唐时所创立的门派,修的是正统道法,习的是祖传剑术。”
独孤一鹤与木道人双双面露惊色。
他们本以为纯阳宫只是刚刚创建没多久的新门派,所以才会一点名气都没有,却没想到,纯阳宫竟是从唐时便传承下来的古老门派,而且还是道教祖师吕洞宾亲手所建!
峨眉与武当皆是创建于南宋末年,若论传承,自然是远不及纯阳宫悠久,亦不及纯阳宫显赫。
独孤一鹤缓过神来,不禁感慨道:“如此倒也难怪……”
他倒是没有怀疑顾慎言是在瞎编乱造,因为顾慎言的气质,绝非是小门小派能培养出来的。
而且吕祖的道号便是纯阳子。
纯阳宫一定是隐世门派吧,独孤一鹤如是想到。
因为吕祖不仅仅是道教祖师,还是一位“剑仙”,据传说,他所谓的飞升,其实便是修炼到了破碎虚空的境界。
纯阳宫如果不隐世的话,肯定会被无数求道之人踏破门槛。
木道人也是如此作想。
他甚至想到了更深层次。
顾慎言忽然出世,是否意味着,纯阳宫也将随之现身在世人面前呢?
……那他们峨眉跟武当以后还有什么出路?
别说是招不到新的弟子了,现有的弟子恐怕都得分分钟叛出门派令投纯阳了吧?!
因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木道人自己都有点心动——哦不,应该说是相当的心动了。
哪个习武之人会不盼望着自己有朝一日能达到巅峰呢?
而且破碎虚空之后,据说还能长生不老……
这可是比名利和财富还要动人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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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mm失策了,本来以为这一章能写到揭晓伏笔来着,结果……
咳咳,还是等下一章吧:)
不过讲真,我还挺想叫你们猜一猜内幕到底是什么来着,嘿嘿嘿
已经有两位小可爱差不多猜到了一部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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