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精彩,随着沈星楼话音落,他垂头丧气,不再做任何反抗。
耷拉着脑袋小声:“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说。”
“那,”沈星楼顿了顿,“若小王告诉你,我认识沈清越,还是他很亲密的朋友呢?”
舒青窈浑身一震,一时宛若枯木,脖子僵硬得不敢扭转。
她好想去问沈星楼。
可理智又叫她克制,这话绝对不能问出口。
沈星楼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想从她的反应里看出一丝变化。但她隐藏得很好,除了转瞬即逝的惊愕,其余情绪都像冰雾化开,茫茫归于平寂。
“小姐,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的!奴才也不是刻意瞒着。”凌桑焦急地辩解。
舒青窈颔首。
很难从沈星楼和沈清越相识中缓过神来。
想到那些脸红心跳的纠缠,本该只属于她和沈清越的亲昵,如今阴差阳错,她受限于绝不该招惹的另一人。一种无法言说的愧疚和厌恶瞬间从心深处喷涌而出,令她极度恶心想吐。
静默良久,她才强忍着不适开口:“不用同我说这么多的,我只是个外人。”说完走下台阶。
凌桑见她脸色泛白,很是担心,想跟上去。但眼前衣影一晃,沈星楼比他还快,已经伸出了手。
感觉到小臂的拉拽,舒青窈步子顿了顿。低头,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眼神深了深。
而后脸上堆出笑意,弯着唇角,欠身:“小王爷,妾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
沈星楼将她眼角眉梢的虚伪瞧了个清楚,一时心里翻起千般滋味。
一些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可想起她的几次否认撇清,以及她离开玉灵山,不再等待他的事实,他又开不了口。
手指微松,柔滑的衣角从他掌心脱落。
“多谢小王爷。”她仍是笑,随即离开。
凌桑抬脚,想跟舒青窈一起走。刚走两步,就被云奕钳住了后领,拎着逮到沈星楼面前。
“小、小王爷……”声若蝇鸣。
沈星楼眼神淡淡的:“胆子挺大,敢自作主张。”
“冤枉啊!”凌桑立刻摇头,“我是看小王爷没有说话,以为小王爷同意把这件事告诉小姐……”
一声冷嗤,他毫不留情:“你那套在小王这里没用。”
旁人看到凌桑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十有八九不忍跟个小孩子过不去。但沈星楼清楚,这小皮猴儿到底有多难缠,从来不做不利己的事。
就方才那情形,凌桑心中早就计较出哪个后果更严重,才会毫不犹豫卖了他。
不过也歪打正着,让他有机会看到舒青窈的真实反应。
好像,她还是在乎他的。
心里划过一丝窃喜,忍不住的唇角扬了扬。
余光瞥见凌桑满脸心虚,低头抠弄着手指,语气略微缓和两分:
“说吧,还有什么消息。”
眼底一亮,听出沈星楼没有追究的意思,忙不迭道:
“那人的术法,很像玉灵山的!”
第53章 倔
舒青窈回到院中。
正在庭院忙活的叶茴看到她,愣了一瞬,很是奇怪。
“小姐什么时候出去的?”
舒青窈仍旧在伤神,听到叶茴的声音,只是微微抬起眼皮,“嗯”了一声。
叶茴一头雾水。
见雾菱在那边烧水准备沏茶,快步走过去,小声:“小姐好像不太对劲。”
雾菱诧异地看她一眼,又去看舒青窈。
她一直在外面忙,自舒青窈回房后,就坐在窗边发呆,用不着她,因此她也没有在意。眼下叶茴这么说了,再看舒青窈确实脸色不好,失魂落魄的,便把蒲扇递到叶茴手中,道一句:“我去看看。”朝房间走。
半盏茶时后,她又走了出来。
叶茴担心地问:“怎么了呢?”
“不知道。”雾菱摇头。有时候,她也不懂这位小姐心里在想些什么。
甚至可以说完全不了解。
连真名和身份都不知道……
莫名生出一分惆怅,她叹了口气,道:“我们只管当好自己的差,听候吩咐便是。”
叶茴点点头,不再多说。
*
屋中,舒青窈取出阴阳玉子,放在妆台上,用指尖轻触。
她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决不能用术法进行推演卜算,可她真的好想知道,沈清越到底还在不在这世上,到底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距离上次推演卜算已经半年,其间是否又有变故,无从得知……
指尖凝起淡淡的光。
单是灵力凝聚,她已经能感觉到四肢百骸针扎般的痛。但凡再多施一分,她兴许会命陨当场。
值得吗?
不值得吗?
眼睫轻颤,她眸底失神,蜷回手指,缓缓闭上眼睛。
窗外,梅林暗处,立着一抹影。
见她放弃施术,暗影悄然离去。
*
清早,舒青窈尚未清醒,就听到雾菱在声声唤她。
“发生了何事?”她睡眼惺忪。
雾菱“哎”了一声:“还不是魏二爷那边的烂摊子!眼下,又在府门前大闹开了!”示意叶茴把衣裙抱过来。
舒青窈不得不从床上坐起。
自魏林氏愤怒离开后,听说她直径出了魏府。府上的丫鬟奴才都在议论,说她在魏府里这么过了十多年,这次也未必能走得掉。
“她那个出身,别说被休,就算和离,也不会有人肯要的。”
“是啊。我听门房老婆说,她家里那弟弟正在说媳妇呢,知道她是魏家二夫人,对方家里才松口让女儿嫁过去。”
“嫁给那个流口水的二愣子?还不如二爷……”
“嘁,谁叫他是个儿子呢,二夫人娘家可紧着,心肝宝贝蛋儿。”
……
这些话,雾菱听了很多,回去又统统告诉了舒青窈。
所以当听到外面传林家的带着魏林氏在门口大闹,她觉得这场好戏,值得一看。
舒青窈换好衣服,绾好发髻,叶茴走在前面拉开门,一股雪气涌进,三人都缩了缩脖子。
“这天气,越发寒冷了,”舒青窈瞥看屋檐下晶莹剔透的冰棱,“走吧。”
大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舒青窈的位置靠后,正好能看清在场所有人的神情。
魏家只有魏行致和几个老奴在场,台阶下的,是身着布衣的魏林氏和一对中年夫妻,在中年夫妻旁边,还站着一个流着口水咬手指的年轻男人。
路过的行人当然不会错过这魏府的大热闹,纷纷驻足观看。
他们已经看了前半场。
“这二夫人还真是倔啊。”
“就是,打了打了,骂也骂了,求也求了,说不低头就不低头。”
魏行致听见那些议论,得意地把头一扬。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要她重新进门,只有一个要求——”故意拍拍他那两条完好的腿,一把掀开下摆,指指中间,“跪下,从这里钻进去。”
魏林氏死死咬住唇,两只手紧拽两侧衣角,宛如磐石,不肯动分毫。
林母拉着她的手腕哭:“萱儿啊,你怎么就这么犟啊,这是你丈夫,你做错了,就该认错!现在只是让你钻过去而已,你杵在这里干什么啊!”
林父一拳一拳捶:“丢死人了你!叫你早点钻,啥事也没有!你非要拖着,叫那么些人来看热闹!以后茶铺的生意还做不做了啊!”
林母接替着骂:“早知道你这么犟,我就不该生出你来!一点用都没有,因为你,叫我儿子的媳妇儿都没着落!”
许是听到“媳妇”二字,那流着口水的年轻男人“嘿嘿”一笑,不停说:“媳妇儿,媳妇儿,我要媳妇儿,生大孙子——”
林父更加生气,狠狠踹向魏林氏。
魏林氏措手不及,一个趔趄扑去地上。
掌心按去地面,擦出两道血痕,钻心的痛。
年轻男人乐得直拍手:“好呀,好呀,打姐姐!狠狠打!打姐姐,我开心!”
有好事儿的人起哄:“小傻子,你姐都趴去地上了,还不快叫她钻裤裆?钻了你就能娶媳妇儿了哎!”
他一听,嘴里立刻又叫:“你快,快钻裤裆,钻进去,娶媳妇!”
众人哈哈大笑。
魏行致脸色变了变。
朝那人吼:“这是老子的家事,关你屁事!闭上你的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