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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全书 > 穿越重生 > 沧澜道 > 沧澜道 第330节
  说完,洛婉清和纪青道别,转身回了白虎司。
  她把卷宗资料拿出来,认认真真再看了一遍。
  现下的线索,没了纪青,根本无法为郑平生定罪,甚至很难为她爹翻案。
  如果这个案子再查,那就只剩两条路。
  要么,就是她亲自出面,指认郑平生和李归玉,通过她爹的信和姻缘带去认定她爹识字推翻口供,再用自己的话和纪青之前的口供互相佐证。
  要么,就是让张逸然继续查下去,查出新的证据来。
  前者牵扯太多,她出面,那就是玉石俱焚,且不说不一定能告倒郑平生,就算能告倒郑平生,必定也要被追问换囚一事。这是死罪。
  那最好的方案,就是让张逸然查下去。
  如果是这样,现在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将张逸然保出来,寻找新的证据。
  洛婉清心中定神,想了片刻后,便叫人过来,让人去茶馆中,将纪青当殿被杀,张逸然被拘的消息传出去。
  然而张逸然的消息比想象更快,中午才发生的事情,等晚上白虎司就收到了各路消息。
  有人在几乎是事情结束后不久,就开始在东都大肆宣扬这件事,然而他们说的版本,却与洛婉清想要的不太一样。
  他们说的版本各种各样。
  有说是张逸然要挟纪青陷害郑平生,纪青宁死不从,最后在大殿上自尽的;
  也有说是纪青不肯作证,张逸然便杀人嫁祸的。
  还有说张逸然误会了郑平生,逼着纪青作证,纪青不肯,于是张逸然恼羞成怒当殿杀人的……
  消息越传越离谱,甚至于传来传去,最后传说张逸然爱慕她,因为郑平生想要杀她,所以为她报仇滥用御史职权陷害的。
  但不管怎么传,这些谣言中,郑平生都是无罪,张逸然或许有意,或许无意,都是诬陷。
  这些谣言流传的第二天,洛婉清便让人出去传播消息,张逸然为民伸冤,结果被世家势力打压,如今仍旧在牢中待着。
  两边言论隔日就传满了东都,而这一日,清流中年轻一些的臣子果然集结在御书房外,要求李宗放人。
  这些臣子跪了一天,第三天下午,李宗看时候差不多,终于决定将张逸然放出来。
  洛婉清听到消息,便赶紧去接人。
  她不能去牢房,只能在广场等候,张逸然早早得了消息,从牢房中出来。
  铁镣有些沉重,张逸然好几日没见到阳光,等走出来时,便见阳光落满枝头。
  他抬起手遮住眼睛,出门第一句话,便是沙哑着声询问侍卫:“纪青怎么样了?”
  侍卫一愣,还没来记得回答,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他死了。”
  第159章
  ◎洛小姐,我等着你◎
  张逸然从宫里出来时,洛婉清还在想怎么和张逸然解释纪青的事情。
  纪青这几日身体好得差不多,明日就会离开。
  她给纪青安排了新的身份,但为了纪青的安全,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按理说,她该告诉张逸然,可张逸然并不是个沉得住气的性子,若让他知道纪青还活着,难保不会被人看出来。
  她要说这件事,至少也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
  洛婉清想了一会儿,就听身后传来脚链之声。洛婉清立刻回头,便见张逸然已经站在宫门前。
  走到这里,便可以卸下铁镣,洛婉清看着天牢的狱卒为张逸然卸下脚链,走上前去,抬手行了个礼:“在下奉监察司之命前来,护送张大人出宫。”
  说着,洛婉清便将监察司令牌递给狱卒,狱卒不敢多问,看了一眼令牌,便先行退下离开。
  洛婉清收好令牌,回头看向张逸然,笑着道:“张大人近日如何?”
  “不如何。”
  张逸然似乎在压抑什么,匆匆道:“走吧。”
  洛婉清直觉张逸然情绪不对,但也不好多问,只跟着张逸然走出宫外。
  出宫之后,洛婉清领着张逸然上了马车,一进车里,便有一股松香袭来,张逸然惊讶抬头,看见谢恒坐在高处,正批着卷宗。
  张逸然诧异回头看了洛婉清一眼,谢恒低头看着手中卷宗,安抚道:“张大人,坐吧。”
  张逸然迟疑着坐下,洛婉清给他泡了一杯茶,坐在张逸然对面。等马车动起来,出了宫门,张逸然才有些疑惑道:“谢司主为何在此?”
  “送张大人回家。”
  谢恒语气平淡,似乎是件小事。
  张逸然皱起眉头:“谢司主身居高位,我与司主的交情,何至于此?”
  “张大人与我的交情固然不够我单独送张大人回府,”谢恒说着,将卷宗往旁边拉了拉,“但陛下希望众人知道张大人为我庇护。”
  张逸然一愣,随后便明白过来。
  他得罪了郑家,如今从天牢出来,郑家人若是胆子大些,找机会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如今风头浪尖,直接杀了他,也是惹麻烦,倒不如等以后,找了机会让他背锅,名正言顺弄死他。
  可不大不代表没有,李宗也是顾念他,怕他有闪失,才特意让谢恒过来亲自送他回去。
  谢恒表明的,不是监察司的态度,是李宗的态度。
  若如今还想动张逸然,那便要掂量掂量。
  张逸然心上微动,有了几分难受,他迟疑片刻,才沙哑着出声道:“那陛下的意思……这个案子,算结了吗?”
  “结了。”
  谢恒平静道:“告示很快会张贴全国,说明此案。张大人……暂且会受些委屈,毕竟你办错了案子,若不受罚,难以服众。”
  张逸然听着,不自觉抓紧了膝头衣衫,他迟疑了许久,终于才有些颤抖着出声道:“纪先生……纪先生如何?”
  谢恒笔尖一顿,抬眸看向洛婉清,洛婉清沉默片刻后,轻声道:“纪青走了。”
  确认瞬间,张逸然眼泪就掉了下来。
  洛婉清犹豫片刻,安慰道:“但张大人也不必太过伤心,人世轮回,或许有一日,张大人与纪大人又会相见呢?”
  张逸然点头没有多说,低低应了一声:“嗯。”
  洛婉清见他难过,正想再说些什么安慰,就见张逸然转过头去,沙哑道:“我有些累,没事了。”
  听这话,洛婉清便知张逸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还未出口的话堵在嘴里,她只能讷讷道:“那……那你休息吧。”
  一路所有人都不出声,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等到了张家,谢恒让人把马车停在巷口,洛婉清送着张逸然从后门过去。
  两人走进巷子,洛婉清终于开口道:“张大人不必气馁,这次纪青虽然没能作证,但是我们还有机会。”
  “什么机会?”张逸然克制着情绪,沙哑道,“纪先生已经没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机会?”
  “张大人,其实这个案子,你应该知道,重要根本不是证据,是而陛下的态度。”
  洛婉清思考着,斟酌道:“如果陛下放开手让我们查,纪青这里没有着手之处,那周春就没有吗?周春和郑平生往来这么多,难道一点痕迹都没留?还有扬州那些官员,不说其他,难道经手的只有纪青贾三钱?我们只要拿到彻底查案的权力,去扬州查封了周府,挨个审问过去,总有些线索。”
  “可陛下的态度,柳司使已经看到了,纪青就在面前,他都不管,”张逸然低声道,“柳司使打算如何逆转陛下的态度呢?”
  “他不管,是因为还没到和郑家撕破脸的地步。可纪青死在陛下面前,你一个朝廷命官,郑家说杀就想杀,陛下难道心里真的就一点介怀都没有吗?”
  张逸然听着,没有出声,洛婉清继续分析道:“其实对于陛下而言,如果纪青不死,他或许还觉得我们大题小做。可如今纪青死在他面前,他看到郑家嚣张跋扈,心中难免介意,这时候我们再加一把火,或许便有机会。”
  “我不想加这把火。”
  张逸然克制出声,哑声道:“柳司使我有些累了。”
  “那你休息休息,”洛婉清听张逸然似要放弃,忙道,“可如今箭在弦上,他们把污水都泼在你身上,就算不是为了洛家,如今你也必须把这个案子说清楚,至少在天下人面前说清楚。”
  “如何说?”
  “登闻鼓。”洛婉清压低声,轻声道,“张大人你在民间本就素有美名,如今是朝廷想将帽子扣在你身上,说你办冤假错案。明日你就去敲登闻鼓,在众人面前把这个案子说清楚,然后我会安排人假装成郑家刺杀你,以此激怒陛下。这样一来,就算这个案子平反不了,那至少在百姓心中,你也是被诬陷的好官。清流素重名声,你有百姓支持,有声誉,暂时沉淀一段日子,清流必定会再举荐你,而陛下对你心怀愧疚,也会重用你。”
  张逸然不说话,洛婉清知道他是不愿意,劝说道:“张大人,我知你对朝堂灰心,但我们至少要让纪先生的死值得……”
  “值得什么?”
  张逸然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向洛婉清,他捏着拳头,盯着洛婉清道:“用他的命换我平步青云,这才叫值得,是吗?!”
  洛婉清一顿,她直觉张逸然情绪不对,她斟酌片刻,迟疑着道:“逸然兄,你怎么了?”
  张逸然看着洛婉清,过了许久,才道:“纪青是他们杀的吗?”
  洛婉清听到这话,瞬间警惕起来,她扫了一圈周遭,回头看见谢恒站在巷口,朝着她点了点头,便知谢恒让人守着周边,她这才放心回头,压低声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我今日,见到三殿下了。”
  张逸然开口,洛婉清神色微冷,就听张逸然道:“他说,他说服了纪青在朝堂上指认我,结果纪青突然中毒,让我回来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洛婉清听着,便知张逸然心里有了答案。
  张逸然虽然正直,但并不愚蠢,他看着洛婉清,轻声道:“然后我就想起来,那天我带纪先生进宫的时候,他一直在叮嘱我,让我未来好好生活,他是知道自己要死的。我本来不想信,我想,柳司使是和这朝堂上的人不同的人,柳司使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洛婉清沉默下来,她知道继续瞒下去,这或许是她和张逸然的裂痕。
  她上前一步,轻声道:“他没死。”
  张逸然抬眸看向洛婉清,洛婉清压低声道:“他救回来了,我想保证他的安全,所以对外宣称他死了。”
  “但你想过杀他是吗?”
  张逸然盯着洛婉清,洛婉清动作一顿。
  张逸然便知道答案,他看着洛婉清,忍不住笑起来:“你知道,其实我们那一日,就算让纪青说话,举证,其实都没多大用。倒不如让他死在陛下面前,才可以真正激怒陛下,一步一步逼着陛下站在我们这边。”
  洛婉清说不出话,张逸然说得都是事实。
  她想过杀他,如果不是纪青最后选择自愿保下张逸然,她其实还准备了另一份毒药,她会真的杀了他。
  “甚至于,你或许根本没想过要为洛家翻案。你只是想用这个案子,让我一步一步成为一位名臣。”张逸然红着眼,“你帮了我,到时候我还要感激你,未来朝堂长路,一个有权力的张逸然,比一个直臣有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