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东西又怎么啦!”
听到汲黯的名字,刘彻顿时板下脸。
卫青道:“回禀陛下,汲黯大夫想知道四公主献给陛下的纸究竟如何制造,此物是否真如四公主所言成本低廉可以全国推广。”
“这么等不及?”
刘彻忍不住露出笑容。
日常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连皇帝都敢当面顶撞的汲黯居然为了早日知道纸的制作流程和成本主动求人?
“姣儿, 汲黯向来稳重,今日这般等不及, 朕自登基以来也是第一次遇见,明日见到汲黯,你要想方设法吊着他,折磨他,让他急得嗷嗷叫,给朕出口恶气。”
“姣儿明白。”
……
……
刘彻见汲黯,尚且要正衣冠,李令月仅仅是个公主,和汲黯见面,衣着举止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
早朝过后,汲黯来到未央宫拜见皇帝和公主,板正的坐姿让刘彻看着一阵牙疼。
“汲黯,朕听说你昨晚为了纸的事情找上了仲卿?”
“确有此事。”
汲黯抬头,目不斜视。
刘彻:“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臣只是想知道此物是否真如公主所言造价低廉不伤民生。”
“朕看你是自己想用又怕造价太贵损了天下人对你的清廉评价。”
刘彻一点都不给汲黯颜面。
汲黯猜到今日会被皇帝刁难,满是皱纹的脸庞像松树皮一样苍老坚硬:“臣只希望天下人都能早日用上便利廉价的纸,不敢贪图虚名。”
“呵!”
刘彻冷笑,对坐在身旁的女儿道:“姣儿,汲黯向来顽固,你不用见他年纪大就对他客气!”
“喏。”
李令月答应下来,对汲黯道:“汲黯大夫若是好奇纸的制作流程,姣儿可以立刻带大夫去河边场地,请大夫亲眼见证。”
“四公主客气,汲黯不敢当。”
话是这么说,汲黯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敢当的神情。
刘彻:“既然如此,朕与你们同行。”
他也想知道纸是如何造出来的,顺便欣赏汲黯的震惊面容。
“父皇不可以!”
李令月赶紧阻止:“造纸场地闷热肮脏,不适宜父皇,而且……”
“而且什么?”
“父皇出行排场太大,姣儿怕把他们吓到。”
“汲黯这张老脸就不会把人吓到吗?”
刘彻哈哈大笑。
汲黯依旧面不改色,对公主道:“殿下预备何时出发?”
“现在去,可以吗?”
“求之不得。”
……
最终,李令月无法阻止刘彻同去造纸场地,只能与刘彻约定,皇帝此次应微服出行,不能惊吓场地工匠。
“依你!全依你!”
刘彻答应爽快。
在乔装的禁卫的护送下,一行人骑马离开未央宫,直奔长安城郊的造纸场地。
此时已经是初冬。
落叶凋敝,寒风萧瑟,唯独造纸场地被灼热白雾包裹,百步开外就能感觉到袭人的热浪。
“好热啊!”
刘彻感叹。
汲黯的额头也有汗珠:“公主所言极是,造纸之地果然闷热。”
“因为造纸需要用大量石灰浆,”李令月解释道,“还要像对待蚕茧一样将树皮、竹子、稻草煮烂。”
“原来如此,难怪此地酷热难忍。”
汲黯知道石灰遇水会释放大量热气,也知道蚕茧剥丝前需要放入水中煮熟,加上他曾为了向皇帝谏言特意找人问过方絮的制作流程,此时举一反三,迅速猜出四公主进献给皇帝的纸是像抽丝剥茧一般将树皮、竹子、稻草中的丝缕之物取出,再像碎丝在竹片上沉淀成方絮那般压制成片状。
汲黯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
李令月点头:“汲黯大夫不愧是父皇的肱股之臣,博古通今,一点就通。”
“陛下当真如此夸赞微臣?”
汲黯有些激动。
别看他平日里像块石头一样坚硬顽固,其实内心深处也非常渴望得到皇帝的认可与赏识。
刘彻见状,本想嘲讽几句,但看汲黯的老脸居然露出小孩般欢喜的神情,顿时也有些于心不忍,点头道:“你这人虽然古板顽固跟石头一样,但对社稷江山还是有些用处的。”
“谢陛下夸赞。”
汲黯平生第一次得到皇帝的嘉奖,心中难免对四公主又多了几分欣赏。
此后,负责管理造纸场地的小吏上前,向李令月行礼:“拜见四公主殿下,敢问四公主殿下,您身边的这几位是——”
“窦太主的朋友,四公主的同宗长辈。”
刘彻有意考察女儿的能力,给自己安了个窦太主的朋友的身份。
汲黯见状,自称是刘彻的老仆。
小吏不知真相,以对待普通皇室宗亲的礼节向刘彻行礼,完毕,随即条理分明地向李令月报告造纸场地最近半个月的情况。
刘彻一旁倾听,很快发现女儿不仅才思敏捷,聪慧非常,还能小小年纪就将造纸场地繁琐复杂的工作安排得井然有序,再次生出大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