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这番话可谓情真意切。
不仅李令月动容,在场的所有女性师长和女学生都为她触动、流下眼泪。
“师长,我们……我们会永远记住你,我们的后代、我们的学生、学生的学生也都会记得你,记得你为我们传业授道解惑……”
听着这些话,卓文君露出欣慰的笑容:“公主殿下,您现在知道您做的事情对我们有多重要了吗?”
“我知道。”
李令月凝重地点了点头。
女子学堂能存在多久又最终走到哪一步,她不知道,但她会尽自己的全力让它存在并且不断地扩大、发扬光大。
……
与师生们谈话完毕,李令月来到宛若的房间。
和上次一样,李令月入室内时,宛若正在房间内奋笔疾书。
她的房间几乎被书卷和纸张淹没,只剩方寸的落脚之地。
听到脚步声的她抬起头,身体消瘦,精神矍铄:“殿下,恕我身体不适,无法起身行礼。”
“你的腿——”
“写字的时间太长,僵麻了。”
宛若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她的身体真的只是因为长时间坐着不动出现僵麻现象。
李令月不信,与宛若相对而坐,看到她的身形越发单薄,而她的胸腔里仿佛包着一团火,有光亮透过衣服隐约可见。
“你是不是病了?我可以让太医为你诊治。”
“太医对我没用,我此刻承受的一切痛苦都源于我做过的大胆事情,我正在遭报应,或者说天谴……”
说到这里,宛若喝了一杯水。
清水进入体内,原本透着衣服隐约可见的光芒弱了几分。
李令月意识到情况不对,厉声道:“你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真相!”
“我……”
宛若苦涩一笑,道:“公主殿下,在我说出真相以前,我能请你回答一个关于‘道’的问题吗?”
“必须回答?”
“你的答案对我而言比生命更重要。”
感受到宛若的决绝,李令月果断点头,道:“我会回答你的问题,但我无法保证我的答案是你想要的答案。”
“无妨,我只是想知道公主殿下的回答。”
说着,宛若问出她的问题:“殿下,你相信天命吗?”
“天命?”
李令月想了一下,回答道:“我相信天命,但我相信的天命未必是你相信的天命。”
“那请问公主殿下相信的天命是什么?是不是九天之上某个不可知的神秘存在?”
“我并不认为九天之上有主宰世间万物的力量,我认为天下人为天下选择的命运才是真正的天命。”
“但天下人大多愚昧,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一群愚昧的人为天下做的选择也可以被称为天命?”
说这些话的时候,宛若周身空气回荡着奇异的轰鸣声。
李令月知道,此刻和自己对话的是宛若,更是宛若身上的“制”系统。
她无意说服“制”系统,也不认为自己可能说服“制”系统。
她只是平静地告诉宛若:“你愿意和我一起相信天命是天下人为天下选择的命运吗?”
“我——”
[住口!]
“制”系统愤怒狂啸,试图打断宛若的回答。
然而宛若早在听到李令月关于天命的解答前就已经做出最终决定。
即便被系统阻拦,她依旧对李令月道:“我相信。”
然后,她释然一笑,指着几乎堆满房间的纸片,道:“正如您所见,我的房间已经没有空隙,若公主不弃,可以把这些承载文字的纸片带走,随意处置。”
“你要把这些知识全部送给我?”
“是。”
“为什么?”
“因为我在公主殿下的身上找到了我的道。”
“道?”
李令月心头一颤。
宛若点头,柔声解释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在柳树下听圣贤讲课。圣贤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不赞同圣贤的话。我说,人活着那么好,为什么要为所谓的‘道’而死?圣贤告诉我,我会这样想因为我还没有遇上我的‘道’,等我遇到值得我为之去死的‘道’的时候,我自然会明白何为‘朝闻道,夕死可矣’。”
说到这里,宛若顿住,沉痛而凝重地说道:“公主殿下,你的身上有值得我为之去死的‘道’,或者说,你就是我的‘道’。”
“我是你的‘道’?”
“对,你是我的‘道’,我愿意为我的‘道’付出我的一切。”
宛若的声音很轻柔,甚至带着几分虚弱,但从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的坚毅。
“你真的……”
李令月感受到宛若的决绝,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担忧。
“抱歉……”
宛若低头,又喝了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