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被陛下任命为绣衣使者开始,你就只剩一个结局。”
霍光抬手,拍了拍江充的肩膀:“顺从陛下,至多不过一人身死,忤逆陛下,三族俱灭。”
“……所言甚是。”
江充惆怅地低下头。
他早就是个没有退路的亡命徒,又何必妄想死有全尸?
想到这里,江充心中也有了决定,恭敬送走霍光后,随即前往广陵王刘胥“养病”的处所。
“殿下,绣衣使者江充前来探望!”
……
……
清晨时分,广陵王刘胥昨夜突然疯病发作追逐月亮落水身亡的噩耗传入未央宫,刘彻流下眼泪,怒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不是说胥儿的疯病只需静养就能很快痊愈?看护他的奴婢们为什么没能拉住他!拦住他!”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众人纷纷下跪,请求皇帝不要生气。
“……朕没有生你们任何人的气!朕是在生自己的气!胥儿虽然不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到底也是朕的骨肉……朕……朕真没想到朕竟然会……”
说到这里,刘彻眼中隐约有泪光闪烁:“传令下去,胥儿的后事按诸侯王该有的规格处理,不能有丝毫差错怠慢!”
“喏。”
“姣儿才生下孩子,正需要休养,不必通知她前往吊唁。”
“喏。”
“奉命看护胥儿却没能阻止悲剧的废物们,全部——送去下面向胥儿赔罪!”
“喏。”
……
诏令发布,刘胥的葬礼随之举行。
诸侯王们纷纷或赶来京城表达自己的哀悼悲伤之情,或是在封地上奏,请陛下不要因此事太过悲伤,言辞诚恳,情深意切,仿佛对刘胥有血浓于水的感情。
长安城内的吊唁过后,棺椁载着经过防腐处理的刘胥返回广陵王宫,以诸侯王礼节安葬。
随后,宫中马不停蹄地为皇太女的两个女儿筹备满月宴席。
前几天还在刘胥的灵堂里哭得泣不成声的诸侯王们纷纷盛装出席两位小翁主的满月宴席,并在满月席上看着襁褓中如珠玉般美丽可爱的婴孩,争先恐后地恭维讨好。
包括诸侯王们在内的朝臣们的恭维讨好让本就坚信两个女婴是天上女仙降生人间的刘彻越发得意,摸着发白的胡须宣布修建明光宫纪念自己修仙多年终于得上天赐下长生契机。
“陛下所言极是。”
朝臣们努力附和皇帝。
诸侯王们也无不努力让自己露出笑容,谄媚道:“陛下天纵奇才,将大汉江山治理得风调雨顺,又修仙虔诚专注,必定可以白日飞升,长生不老。”
“你们这些话说得可是真心?”
刘彻微笑地看着赶来长安的几位诸侯王们。
诸侯王们顿时后背一阵发凉,仿佛有毒蛇贴着脊柱往上爬:“……自然是真心!真心!”
“真心话吗?”
刘彻嘲讽一笑,走到两个女婴面前,看着酣睡的脸庞,柔声道:“世间还能真心对朕的人不超过十个。”
“陛下,臣等……”
“不用强调你们的忠诚,因为真正的忠诚不需要强调。”
说话间,刘彻目光慈爱地看着刘鹏和刘凤:“鹏儿和凤儿平日里从不说什么忠诚真心,但是朕知道他们对朕是真心的。”
“大父~”
刘凤闻言,仰头看刘彻,带着可爱的笑容。
“今日是你的两个妹妹的满月宴,朕允许你比平日多吃一碗乳酪酥山。”
“真的吗?”
刘凤下意识看了眼李令月:“可是母亲说——”
“父皇已开金口,女儿哪敢不从。”
李令月微笑着,让宫人给刘鹏、刘凤各端上满满一碗乳酪酥山。
“谢母亲。”
刘鹏本就性情稳重,如今又虚岁满十一,即便喜欢甜食也是先谢恩再领受。
刘凤见状,跟着一起行礼谢恩,然后双手捧过晶莹剔透又冰凉舒爽的乳酪酥山。
“小小年纪就如此懂礼节知进退,不愧是朕最喜爱的孙辈。”
刘彻越发满意两个孩子的表现,并一视同仁地给刘髆和刘进也各赏赐了乳酪酥山。
“谢父皇!”
“谢陛下!”
……
……
长安欢宴的同一时间,刘故率领的包括大量匈奴王庭贵族在内的数万人的队伍终于抵达大汉建在北境的受降城。
看到匈奴人如约来到,受降城内的公孙敖、路博德和赵破奴三人露出紧张神色。
虽然他们早就收到左贤王的信和皇帝的诏书,知道将有大批匈奴人前来投降大汉,但是——
匈奴左贤王昔日出使长安留下狡猾多变的名声,谁敢保证他此次率部投降是真心诚意而非包藏祸心。
思来想去许久,三人最终决定推公孙敖出城迎接。
“合骑侯,你是我们三人中资历最深、地位最高的。”
“……”
公孙敖无语,硬着头皮率小队人马出城,面对整装而来的匈奴人,努力挤出笑容:“左贤王殿下,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合骑侯也是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