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毒地区曾有国家派遣使者来大汉向父皇求援。”李令月打断道。
“啊?”
王瑾惊呆。
李令月无意浪费口舌,命宫人去乐府领来身毒舞姬。
身毒舞姬经过这些时日的学习,已经简单实用汉人语言,见到李令月立刻匍匐行礼:“拜见皇太女殿下。”
“这几个女子都是身毒的戌陀罗种姓。”
李令月对王瑾道:“你若是知道戌陀罗之类的低种姓在身毒地区是何等悲惨,你或许能明白我为什么坚持对身毒出兵。”
“戌陀罗……低种姓……身毒当真把人分成不同的种姓……”
王瑾震撼。
他自小接受儒家教育,将儒家思想视为人生准则,因此格外关心民间疾苦,言必称民生民意,如今得知身毒人竟然真把人分为四大种姓并且低种姓的人活得比牛羊都不如,本就有所动摇的心顿时摇晃不止。
“把你们在身毒家乡的情况告诉他。”
李令月吩咐身毒舞姬。
舞姬们领命,将自己小时遭遇的种种虐待、殴打、羞辱娓娓道来。
因为是从小到大一再经受的待遇,加上使用的是汉人语言,身毒舞姬们提及往事时语调很平静,没有愤慨没有激动,仿佛这些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不论是意外碰到尊贵的婆罗门的身体被砍掉胳膊,还是跪在地上侍奉刹帝利、以喝下刹帝利的洗脚水为荣,或是不足五岁的女孩被选中成为神庙的圣女从家中带走……
王瑾听得瞠目结舌。
身毒的种种残忍习俗让这个饱读圣贤书的儒生震撼不已:“……你们居然……居然……从来不反抗吗?”
“为什么要反抗?我们是卑贱的戌陀罗,本就该被尊贵的婆罗门和刹帝利统治。”
身毒舞姬理所当然地答道:“一切都是大神的旨意,此生是卑贱的戌陀罗,唯有诚心尊奉婆罗门,才能洗去罪孽,下一世或许能够成为比戌陀罗高的种姓。”
“……”
身毒舞姬的话语让王瑾震撼不已。
儒家认同“天人感应说”,认为即便是天子这样尊贵的身份如果做出违背天道人伦祸害天下百姓的事情一样会被天命抛弃,他因此无法理解身毒舞姬此刻表现出的对来自高种姓的种种惨无人道的摧残、折磨的逆来顺受,更不敢相信如此倒行逆施的制度居然能长久存在。
沉默良久,王瑾喃语道:“殿下您是对的,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制度确实不该继续存在。但我还是觉得……觉得……或许……”
王瑾犹豫几次,始终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跪地俯首道:“惟愿大汉此行旗开得胜,势如破竹。”
……
……
霍去病抵达受降城时,刘故正在受降城中与公孙敖、赵破奴、路博德等人把酒言欢。
他是个狡诈多变的家伙,却也精通汉俗,尤其擅长交际,明知公孙敖等人对自己充满戒备怀疑,依旧言笑晏晏,长袖善舞。
“……三位只管放心,我这次率部投降大汉是绝对的真心诚意,不会有任何背叛行为!”
“左贤王,你……你是真心要……”
赵破奴对刘故的话将信将疑。
“我一直都想成为真正的汉人。”
刘故满口胡扯:“我从小向往长安,学习汉人的语言,收藏来自汉地的物品,没有外人的时候还会穿上汉家衣裳,想象自己此刻身在长安……如今终于时机成熟,我半点犹豫立刻奔向大汉。”
路博德听不下去,讥讽道:“从伊稚邪大单于时期开始,蛰伏了三十多年,只为等待时机成为真正的汉人,左贤王对大汉的心果然真诚。”
刘故闻言,笑道:“做大事的人通常都有非常的耐心。”
“听说左贤王希望陛下册封你为匈奴单于?”
“正是。”
刘故直言道:“如此以后,我便既是大汉的臣子又是匈奴的单于,可以单于的名义统领匈奴、为大汉戍守北方边境,又能以大汉臣子的身份进出长安,成为真正的汉人。”
“匈奴闹饥荒时也可以向大汉索要粮食?”
赵破奴冷不防道。
刘故圆滑一笑,理直气壮道:“一旦大汉皇帝陛下下诏册封我为匈奴单于,匈奴便成为大汉属国,属国出现饥荒,难道不该向宗主国求援?”
“如果詹师庐回王庭,你准备怎么交代?”
冷冽中带着威慑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唯独刘故笑容不改:“冠军侯,好久不见。”
“左贤王也是好久不见。”
霍去病走到刘故身前,眸色冰冷沉静。
刘故晓得他在等自己的答案,于是咧嘴一笑,道:“我不知道如何向詹师庐交代,所以干脆不交代,带着王庭来投奔大汉,请大汉册封我为匈奴单于让我为大汉守护北境。”
“你要得太多了。”
对待刘故,霍去病态度冷漠。
刘故毫不在意,笑道:“我要得确实有点多,但是我知道陛下会答应我的几乎所有请求,包括下诏册封我为匈奴单于。”
“你太自信了。”
说完,霍去病不再和刘故说话,转而询问公孙敖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