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强忍悲伤,低声问卫青。
卫青道:“青此生圆满,所以含笑。”
“你此生圆满,可是朕……朕……”
刘彻又是一声叹息。
此时,宫人来报,南王殿下连夜赶回,现在正在宫门外请求入内。
“据儿对你倒也勉强算得孝顺。”
刘彻欣慰一笑,命宫人立刻将刘据带到此处。
“喏。”
宫人退下。
得知即将见到刘据的卫青看了眼乖巧坐在卫子夫身旁的刘进,对刘彻道:“陛下,青……青行将就木……有个不情之请……”
“关于据儿?”
“是……”
卫青点点头,虚弱地说道:“人心难免偏爱,皇长子并非故意冷落皇长孙,还请陛下千万不要……不要因为此事怪罪皇长子……”
“你——”
“父皇!舅舅!”
刘据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含着泪穿过人群来到卫青身前,嚎啕大哭道:“舅舅……你不能走……据儿……据儿恨不能折下自己的寿命给舅舅……舅舅……”
“生死自有天命,何况我寿元早已殆尽……”
卫青抬手,示意刘进过来。
刘进不知何意,经卫子夫提醒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卫青榻前,怯生生地等待着。
卫青看向哭泣的刘据:“进儿虽不是你喜爱的孩子,却是你的长子……你……你要……”
“舅舅放心,我会……会好好待进儿,绝不让舅舅你……”
“人死后其实……只是……”
卫青叹了口气。
深知刘据本性的他知道刘据不会兑现此刻的承诺,但是——
不知不觉间,卫青的目光落在了始终强忍悲伤的刘姣和霍去病以及刘鹏、刘凤两个孩子身上。
“大汉的未来,拜托了……”
……
大将军薨逝,谥号为烈。
一连三天,长安城都在下雪,仿佛上天也在为长平侯的逝去而悲伤素缟。
皇帝却觉得远远不够。
白纸、白灯、白布……
悲痛至极的刘彻用纷纷洒洒的漫天白色装点着长安城,罢朝三日,在京的官员全数穿上白色的麻衣系上微黄的孝带,连身在长安的诸侯王们也必须一个不拉地前往吊唁。
葬礼更是规格非常,不仅皇帝亲临,更赐用梓宫、便房、黄肠题凑各一具,着玉衣,枞木外臧椁二十具,金钱、繒絮,绣被无数,送葬军士全部黑衣黑甲,绵延十公里,发兵卒造冢如阴山形状,以纪念大将军为大汉立下的赫赫功勋……
看到陛下对大将军如此深情厚谊,出席葬礼的诸侯王们无不心有戚戚,生怕说错话做错事遭陛下迁怒。
……
……
葬礼已经结束,滞留京城的诸侯王们却不敢提离开。
他们发现,长平烈侯的薨逝让陛下原本随着年岁增长逐渐宽宏仁慈的情绪再次激烈烦躁,对待诸侯王们的态度也是前所未有的苛刻,任何一点小错误都会让他勃然大怒。
意识到大事不妙的诸侯王们于是再次暗中聚集。
“现在怎么办?我们是诸侯王,不可能永远不回封国,何况陛下……”
“不如求皇太女?”
有诸侯王小声提议。
“刘姣?她会帮我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她不会?”
提议此事的诸侯王试图说服其他人。
其余的诸侯王对此却是兴致乏乏。
有人甚至断言道:“刘姣绝不可能帮助我们。”
“为什么?”
“因为她是女人,即便被陛下立为皇太女,将来依旧很难登基成为大汉甚至有史以来第一位女皇帝,除非把我们全部杀掉!我是个愚钝的人,尚且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她从小聪明,怎么可能不趁机落井下石?”
“不错,刘姣想继承皇位还要坐稳江山就必定会对我们动手,向她求助无异于与虎谋皮!”
……
一通七嘴八舌后,诸侯王们分成两派。
占大多数的一派认为向刘姣求助是与虎谋皮、自寻死路,万万不可为之;少数人则坚信刘姣素来宽宏大度,只要他们不和她争斗,就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你们真是太天真了!”
认为与刘姣合作是与虎谋皮的诸侯王们无情嘲讽有心向刘姣示好的几个诸侯王:“自古皇家无情,何况她走的是比高祖皇后更危险更绝情的路!你们向她摇尾乞怜,只会换来手起刀落!”
“……可惜我们宁可做她的狗,也不想做她的敌人!做刘姣的狗有一线生机,做她的敌人是必死无疑!”
说完,决心向刘姣示好的几个诸侯王拂袖而去。
与他们立场相悖的诸侯王们赶紧追上去,威逼利诱道:“你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刘姣的狗是你们的选择,但如果你们为了讨好刘姣出卖我们,百年之后必被列祖列宗严惩!”
然而,即便遭遇立场相悖的诸侯王们的威逼利诱,决心依附刘姣的几位诸侯王还是转身就把今日之事告诉刘姣。
……
听完向自己示好的诸侯王们的禀告,李令月淡然一笑:“想不到竟有这么多位堂兄弟误会我是个为了权力不惜手足相残杀人如麻的狠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