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成名的人大多狂妄傲慢,一帆风顺的人容易得意轻狂,但他却……他几乎不会在战场以外的任何地方露出‘狂’的一面……数十年都冷峻沉默,不在大事上出错……只有踏足战场时才会入旭日般展现耀眼夺目的光芒,在长安的时候总是很安静,安静得仿佛……仿佛……”
刘故长吐一口气。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姣选择霍去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刘彻选择刘姣和霍去病。
“孝武皇帝是个真正的天才,从一开始就看穿了一切,可笑我……我以为我足够聪明狡猾,结果却是……从始至终都活在汉皇帝的算计中……过去被孝武皇帝算计,如今被刘姣算计……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认输!绝对不认输!”
喃喃自语完毕,刘故走向大帐,中途遇到因为请战被拒而耷拉脑袋的刘凤:“二殿下?”
“嗯?”
刘凤抬头,看到刘故,想起母皇的教诲,立刻笑容满面:“单于找我有事?”
“恰好路过,看到二殿下神色忧郁,不免担心二殿下。”
刘故一脸真诚,仿佛对刘凤有真心爱护。
刘凤见状,莞尔一笑:“只是请战又被拒绝,心里不舒服……”
“请战?”
刘故错愕。
刘凤:“我想上战场,为母皇立下功勋。”
“可是你才——”
“十五岁都已经能够娶妻,自然也能上战场。”
“原来如此。”
刘故眼珠转动,假装被刘凤说服,低声建议道:“大将军担心你的安全,不让你去战场,但等到正式开战的时候,你可以趁着混乱偷偷带一队人马去后方包抄……只要大胜而归,大将军必定不会责备你。”
“可是——”
刘凤看出刘故不怀好意,假意低头沉思。
刘故见状,进一步蛊惑道:“大将军当年随长平烈侯出战,也曾不听长平烈侯命令,率八百人千里追击,大胜而归,封冠军侯。”
“你想让我也……”
“你难道不想证明自己是让父亲骄傲的好儿子?”
刘故笑容满面地反问道。
刘凤沉默,似乎被刘故的话挑动心弦。
刘故于是见好就收,假惺惺地拍了拍刘凤的肩膀:“二殿下,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大汉的骄傲。”
“多谢。”
说完,刘凤转身离去。
刘故则走向大帐,对聚集在大帐前的来自西域三十六国的将军们拱手作礼。
来自西域各国的将军们不敢怠慢,纷纷向刘故行军礼。
刘故穿过谦卑恭顺的队列,走进军帐,笑容满面地看着霍去病:“大将军——”
“你来了。”
霍去病抬头,眸色冷冽,宛如冷月寒光。
见无法通过眼神、表情判定霍去病此刻的喜怒,刘故淡淡一笑,挥袖入座,将此次带的人马情况详细禀告,期间没有半点隐瞒。
霍去病知道刘故这个人心机深重,听他的禀告时格外认真仔细,时不时问出敏感问题。
刘故觉察到分量,回答霍去病的问题时,面色异常严肃。
大帐内的其他人听着两人的对答,也无不感到心头沉重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半个时辰后——
问答终于结束。
霍去病当场将刘故带来的人拆分成多支队伍,连同刘故的儿子们一起分交给汉军部将。
“这样的安排,可以接受吗?”
“军令如山,怎么可能不接受?”
刘故知道霍去病从始至终都不信任自己,对自己怀有深重戒备,不仅毫不犹豫地接受霍去病的拆分要求,更现场表示:“我想把我的军帐搬到大帐附近,与大将军做邻居。”
“单于客气了。”
“是我应该做的,而且——”
刘故语锋一转:“以詹师庐对我的恨意,他随时可能派人潜入军营杀我,只有做大将军的邻居,我才能晚上安然入睡。”
“詹师庐恨你?”
“他对我的感情很复杂,我既是他的恩人,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真正信任过的亲人,但同时也是伤他最深的人。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刘故不屑轻笑:“他是个自私的家伙,他认为我对他好必然事事为他考虑,却不知道我从始至终都只把自己的利益放心上,对他好也是因为这样做能让我更快得到好处。”
“你对大汉——”
“陛下一直都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也知道陛下想从我这边得到什么,绝对的毫无保留地忠诚是世间最为珍稀难得的宝物。”
刘故直言不讳:“可惜,詹师庐不懂这个道理,或者说,他懂,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
……
得知且鞮侯抵达大宛,詹师庐的眼神顿时微妙:“他来做什么!”
话音落,詹师庐又喃喃自语:“南匈奴如今受制于大汉,汉皇帝让他来,他不能不来。”
“殿下所言极是。”
下属害怕惹怒詹师庐招来杀生之祸,努力附和着。
闻言,詹师庐眼中却再次流出杀戮的光:“但他来了,他必须做选择!是跟随我还是与我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