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流水,慢慢游走,等她再睁眼时,胳膊上的伤口已经隐隐约约有些泛红了。
颜鸢人从温泉中站起了身,却忽然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她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花墙之后,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儿臣来迟,还请母后见谅。”
那声音异常耳熟,透着说不出的敷衍与嘲讽。
是楚凌沉。
颜鸢:“……”
第68章 吓到了?
果然是出门没有看黄历啊!
颜鸢咬着牙又缩回了浴池中。
浴池周围宫灯闪烁,光芒隐隐灭灭。她趁人不备悄悄掀开了自己的衣角,低头看了一眼肩膀。
肩膀上的旧伤痕已经有了淡淡的粉红色,它现在看起来还不像是疤痕,一层轻薄的浴衣就足够把它遮得严严实实。
应该不至于马上失效吧?
现在出去也未必可以逃出生天,说不定还会被逼在他们面前原形毕露,不如现在在浴池多扛一会儿,说不定等下楚凌沉就走了。
颜鸢这样想着,便安静地趴到了浴池边,透过稀疏的花墙,悄悄偷听花墙后的动静。
花墙后,女史为楚凌沉斟了一杯茶。
太后的目光落在楚凌沉的身上,她道:“听说此次皇陵出了一些险情,沉儿可有受伤?”
她的声音淡淡的,就仿佛是在讨论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
颜鸢听得愣了愣,一时间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只是觉得一个母亲在听说孩子在外差点丢了性命后,不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
“没有。”
楚凌沉的声音更加冷淡。
颜鸢悄悄在浴池边变换姿势,终于找到了花墙的一丝缝隙,透过缝隙刚好可以看见楚凌沉冷漠的脸。
彼时他正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杯盏,嘴角隐隐约约挂着一丝嘲讽的弧度。
“听说御儿这次……在皇陵惹出了一些麻烦。”
太后叹了口气,言语之间终于透出了一些温和之意。
只可惜这抹温存并非是为了楚凌沉,而是为了楚惊御。
“御儿自小在哀家身边长大,对哀家的话向来言听计从。此次他查到有歹徒上了御庭山,已经向哀家请过旨意,是哀家命他围山捉鳖。”
“马踏皇陵虽有过错,但想来御儿也是关心则乱,哀家愿代他向皇帝赔个不是。”
“皇帝罚也罚过了,就适可而止吧。”
温存很快流散,太后的言语间又恢复了最初的淡漠。
她的目光落在楚凌沉的身上,脸上并没有多少商量的神色,不像是为暄王求情,代他赔礼道歉,反而像是居高临下的通知。
楚凌沉依旧低着头,细长的指尖转动杯盏,依稀间他还笑了笑:“孤没有对皇兄做什么,只是送他回家。”
太后脸色一变,冷道:“皇帝差人送御儿回鄂州,却令城防军扣留了他的三千亲兵,他回了鄂州若是遇上动乱,该如何自保?”
她的声音提亮了许多,一双眼死死盯着楚凌沉,眉宇间已经有了稀薄的怒意。
楚凌沉却无动于衷。
他只是笑了笑道:“可儿臣不知那是皇长兄的亲兵,毕竟皇长兄他从未上过奏折,提过要带兵逼临帝都城。”
太后道:“可那些亲兵并未入城。”
御庭山并不属于帝都城范围,只是临近,暄王带兵离开封地虽然于理不合,却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入过帝都城。这便是她今日与他谈的底气。
“所以孤只是扣留了他们。”
修长的指尖放下茶盏。
楚凌沉抬起头,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遗憾:“可惜他们没有入城。”
他望着太后的眼睛,缓道:“否则也就不用母后如此操劳,摆这一桌家宴了。”
虽然所谓的家宴,不过是面前的这一杯清茶而已。
楚凌沉的眼里血丝遍布,眼睫却突兀地弯起,就像是一条蛇的唇边挂起了一抹微笑。
他确实觉得可惜。
若是楚惊御再胆大妄为一些,三千亲兵入了帝都城的城门,一切事情会变得简单得多。
“皇儿!”太后不悦地皱起眉头,言辞严厉了起来,“你身为皇帝,一言一行皆在史官笔下,须知万事都不可造次,稍有不慎便会遗臭万年。”
楚凌沉不发一言。
太后冷道:“你往日荒诞不羁也就算了,若是今日酿下屠戮大错,他日让母后有何颜面去见你父皇?”
楚凌沉低眉笑了起来,仿佛是听了个不得了的笑话。
“今日儿臣即便是个千古明君。”楚凌沉轻声道,“母后与太傅暗度陈仓,难道就有脸下去见父皇么?”
颜鸢:“……”
“你……”太后瞪大了眼睛。
她撞上了楚凌沉的目光,只觉得眼前的男子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叠,顿时全身的寒毛都要林立了起来。
惊愕过后,便是盛怒。
“放肆!”
太后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她再绷不住往日的从容华贵,就像是一只惊恐的孔雀,把桌上的一切扫荡得一干二净。
唯一的茶盏,落到了楚凌沉的膝盖上。
楚凌沉目光低垂,朝着太后缓缓行了个礼。
他轻道:“儿臣,谢过母后款待。”
颜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