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鸢不确定楚凌沉的目的是什么。
但她知道,这应该是她这位新东家派下的差事。
既然如此,她也乐得躺平。
她在白日里抽空去了一趟梅园,找到了之前放在池塘边的食盒。
食盒里头的点心都已经空了,就连几个盘子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盒子里头空无一物。
若是野兽,对瓷盘不会有兴趣。
颜鸢心里便有了数。
她趁着夜色还未降落,又准备了一些糕点果子送了过去。
到第三日,她准备了一些婴童也能吃的荷花糕,连同一些布匹针线剪刀,一同送到了池塘边。
就这样来来回回。
一趟一趟。
路上的宫女太监们看到她,每一个都恨不得长了八条腿逃跑,生怕跑完了一点就沾染了鬼气,被吞进肚子里。
阮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欲言又止:“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关于梅园拜梅妃的传说,其实一直都有。往日里也有些个不得宠的妃子会偷偷去献上一些果子祭品,祈求帝王能够降下一些恩宠。
这些她本来是不信的。
要真如此,梅园就改名叫姻缘庙算了。
可是现在事实胜于雄辩,她们家娘娘确实自打去了梅园之后,陛下就真的夜夜都会到望舒宫里,眼看着就对娘娘魂牵梦绕。
难道真的是梅妃显灵?
阮竹浮想联翩,痛苦纠结。
彼时颜鸢正往食盒里面添荷花糕。
前几日宫里进了一些北边牧区送来的乳酪,每个宫都分到了一小盒,颜鸢自己那盒没舍得吃,也一并放进了食盒里头。
那东西酸酸甜甜,估计小宝宝应该是极为喜爱的。
阮竹看着她专注的神态,忍无可忍,鼓足了勇气开了口:“娘娘,圣上已经夜夜都来了,娘娘生得美貌,其实本不必……”
颜鸢抬起头:“嗯?”
阮竹欲言又止:“歪门邪道,不是长久之计。”
颜鸢迟迟明白过来,阮竹指的是她日日送食盒去梅园的事情,顿时失笑:“怎么,你也信这些?”
阮竹张了张嘴:“可陛下确实……”
颜鸢道:“你看皇帝像是为本宫神魂颠倒的样子吗?”
分明是一副欠了八百万两银子的嘴脸吧?
阮竹摇摇头。
这个确实,皇帝每回来望舒宫,不是带着公务便是奏折,而且从来没有进过娘娘的寝宫,每夜都只是在书房里待足两个时辰。
若是真有鬼怪缠身,应该也是勤政爱民鬼。
阮竹还是纠结:“可是娘娘,那些谣言……”
颜鸢轻道:“再等一等。”
再等一等。
让谣言再酝酿一会儿。
所有的谣言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就像冰原上要绽放一朵花,必定是数年之前就有人在冰层之下埋下了种子。
种子不会立刻发芽,而是会慢慢地生根,等到做足了准备才会在次年甚至后年破土而出,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开出一朵花。
皇后被梅妃附身这件事太过荒诞。
不可能是那朵最终绽放的花。
所以还是需要再等一等。
……
日子平静地过去。
距离颜鸢侍寝的日子,只剩下七日。
午后,颜鸢提着食盒去梅园,路上发现不巧漏了几样点心,于是又折返了望舒宫一趟。再回梅园的时候,已经比平日里要晚了一些时辰。
梅园里依旧荒草丛生,通往池塘边的小路已经踩出一条小小的通道。
颜鸢拨开那些荒草,慢慢前行,忽然听见池塘边忽然传来一声“扑通”声响,紧接着什么东西胡乱挣扎拍地的声音。
“谁?”
颜鸢本能开了口。
那声音便更加慌乱了。
颜鸢加快了脚步,几步走到了池塘边,发现池塘边的地笼被扯了出来,石头上洒落了一地的小鱼小虾残骸。
此刻小鱼小虾们还在疯狂跳动,远处的草丛里传来慌乱的沙沙声,就像是有人急匆匆穿过荒草在狼狈逃窜。
颜鸢问:“是谁在那儿?”
下一刻,所有的声响却戛然而止。
一切安静如初。
颜鸢站在石头上远眺,只看见满院的一人多高的荒草,还有荒草尽头的断壁残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颜鸢知道,它还在。
它不过是藏身在荒草丛中一动不动。
颜鸢低着头,盯着手中的食盒,想了想道:
“你……不必害怕。”
“我不会去强行抓你。”
“我今日忘带了几样吃食,所以才来晚。”
荒草堆里依旧没有什么响动,秋风混杂着腥臭味扑面而来,一切安静得好像早已经腐烂死去。
颜鸢不确定它听见了没有,只是自顾自轻道:
“前几日的乳酪糕,不能久存,应该尽快吃掉。”
“只是乳酪糕,怕是不够补充营养的。”
“只是鱼虾也并非长久之计。”
颜鸢对着那堆荒草,放缓了声音,循循引导那个东西思考。
“近些日子多有传言,说梅园闹鬼,鬼童降世。想来再过阵子,内务司便会着手重新清整梅园,以破谣言。”
“他们一旦进入梅园,第一件会做的事情,便是一把火烧了荒草,到那时,恐怕捕猎一些小鱼小虾都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