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吗?”
颜鸢轻声道:“人,并不会简简单单就饿死。”
荒草堆里寂静无声。
连风都静止了。
很显然它并没有准备好。
颜鸢轻轻放下了手里的食盒,随后把石头上还来不及收的小鱼小虾都捡了起来,把它们收拢成一堆,放到更远的荒草地里。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开始往回走。
颜鸢走得不慢,一边走一边还要拨开荒草。
一步。
两步。
三步。
她的身后传来轻微的沙沙声。
那声音融在风里,听起来就像是风吹动枯草的声响,很快就又停了。
颜鸢停下了脚步。
她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她,那些目光投射在她的脊背上,让她的指尖都察觉到异样的灼热。
竟然不止一人?
颜鸢心中暗暗吃惊,却终究没有回过头。
“我乃当朝皇后,足以庇护你们。”
“三日后的夜晚,我会再来,希望那时你们已经下定了决心。毕竟……”
颜鸢沉默了一会儿,脑海中浮现那日写在内折上的批注。
她缓缓道:“稚子何辜。”
颜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处。
自然没有看见身后发生的事情。
就在池塘边的荒草丛中,一双脏兮兮的手悄悄拨开了一线荒草。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女孩子。
她穿着褴褛的衣裳,腰间挂着一条垂死的鱼,脸上满是泥污,双手紧紧抓着荒草,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颜鸢离开的方向。
晚风吹过。
她腰间的鱼轻轻晃动尾巴。
女孩子光着脚轻轻走到荒草深处,朝着里头一口枯井压低了嗓音开口:“铃玉姐姐,那个人……她说她是皇后……”
……
那时候,颜鸢已经走出了梅园。
她的手里还留着替换的食盒,原本是应该直接回望舒宫的,却不想在门口见到了出人意料的阵仗。
“拜见皇后娘娘金安。”
梅园门口荒芜的宫道上,不知何时聚集了十几个宫人。
他们在门口站成了一排,带头的是慈德宫里的良玉姑姑,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看着颜鸢,眼里洋溢着虚伪的敬意。
“奴婢打扰皇后闲情逸致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良玉姑姑上前,对着颜鸢又是行了个礼。
凌厉的目光落在颜鸢手里的食盒上,脸上露出了然于胸的神情。良玉姑姑淡道:“奴婢奉太后娘娘的口谕,请皇后娘娘去慈德宫一趟。”
太后?
颜鸢心中闪过一丝讶异。
之前在融园听见了太后不得了的秘密,她原本以为肯定会迎来一场浩劫的……然而太后却仿佛将这一页掀了过去,竟然并没有追究。
融园赐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太后。
现在是打算秋后算账吗?
楚凌沉他知道吗?
颜鸢的心思浮动,脸上面不改色道:“本宫的裙子脏了,姑姑能不能跟本宫回一趟望舒宫,稍后再去?”
只要到了望舒宫,就可以想方设法让阮竹去通知楚凌沉。
可惜良玉姑姑不为所动。
她连眼角都没有抬一下,只是退开了一步,摊开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冷声道:“皇后娘娘,请吧。”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宫人们瞬间行动,截断了颜鸢落跑的生路。
“娘娘请。”
面无表情的宫人们异口同声。
颜鸢:“……”
好样的,大写的狗仗人势。
颜鸢攥紧了拳头,目光森森。
不过是几个身材魁梧的宫人,她如果真想要强行逃脱还是易如反掌的。只是一旦暴露了身手,后续会有无尽的麻烦。
颜鸢眯起眼睛,眼里的怒火渐熄。
“好。”
她勾勾嘴角,温顺回答。
……
良玉姑姑在前面引路,颜鸢乖巧地跟在她的身后。就这样一路跟随着她走进了慈德宫的院门,穿行过寂静的廊道,最后停在了慈德宫的正殿之前。
“娘娘,请吧。”
良玉姑姑在颜鸢的身后缓缓道。
大殿门徐徐打开。
殿内的主座上,太后的身影正襟危坐。
颜鸢站在门口,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心钻进了身体里头,明明太阳还未落山,她指尖已经有了凉意。
“娘娘,殿内请吧。”
良玉姑姑的催促声响起。
此时太阳已经西移,大约是申时。
这就意味着,楚凌沉照常到望舒宫的时辰,大约还有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太久了。
足够很多事情成定局。
颜鸢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轻易地变更东家,更不应该在同一个狗崽子身上赌上性命。
真的是……
活菩萨也不带被宰两次的。
“娘娘,太后还在等着您。”
颜鸢屏住呼吸,一步踏入殿内,殿门就在她的身后缓缓阖上。
视线忽然变得昏暗,颜鸢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她定了定神,才找到了合适的位置,跪地行礼:“臣妾拜见太后。”
狗皇帝最好能在一个时辰内赶来。
颜鸢跪在地上,在心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