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重重叹息一声。
沉默几息,接着说道:“当年,敬之同我都不意此事,除了咱们柳家,天朦黎家,崇文张家,富阳郭家,没一家愿把自家女儿送进宫内,庶出女儿都不愿,何况嫡出的女儿……”
“那为何?”
“还不是怨那老头子。”最后三个字,林氏的声音跟蚊子一般,紧皱了眉头续道:“老太爷糊涂!接了陛下的招!他同意把你嫁给太子,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那个时候,你才几月大。”
“太爷是多久?”
林氏冷然一声:“也就第二年春的事儿。”
“其他几家是怎么个意思?”
“光睿帝的意思,几家都清楚,谁都不愿蹚这趟子浑水。”
“毕竟是太子妃的身份,不能全是坏处吧?”
林氏摇头:“你什么都不知。皇室艰难,那就是个火坑。”
“有多难?”
“皇室艰难,朝堂艰难,黎柳郭张四家同是不易,外人瞧我柳府风光,却不知其中艰难,如那句俗话,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如我柳家,再难,我也得扛着,总不能让柳家落在我手中,微儿,你要记住,切不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根,都是从里子烂起。”
忽然,林氏的手放在额头上,频频摇头:“这可如何是好,以前教你的道理,你给忘得一干二净……你要如何在长安活下去……”
其实,林氏确实不容易。
林氏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儿。
她多年来稳坐正房之位,靠的是持家有道,赏罚分明,柳家上下每个人都对她非常尊敬,而且,她为柳敬之纳了五个姨娘。
林氏不再说其他,一脸忧愁,比先前有多无少。
她靠在车壁上,刚闭上眼,听见远处一声闷响。
徒然。
马车停下。
霎时,她和林氏往前一扑。
“哐”一声,身上的剪刀掉在车板上,她立即伸手摁住,外面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怎么回事?”
“前面是什么人?”
“哎哟,晦气!真晦气!”
嬷嬷掀开帘子一角,林氏刚好被她扶起,嬷嬷低声跟林氏说起前面发生的意外。
才听嬷嬷说了几句,林氏也道了声晦气。
一大早出府,不曾想,遇见那么多麻烦,明明事先跟静虚先生约好,那边偏偏有事耽搁,这一耽搁,不料,柳微遇见个疯子,遇见了怪人不说,甚至于掉进了湖里,准备走时,静虚先生又让她们去,去之不见,反而让她们离开。
这不成心逗趣儿?
林氏碍着柳家的名声,不愿在那里发脾气,只好带着人往回去。
谁知道半路又遇见一出晦气事!
出西城门,一路往西是条宽敞的官道,近静心湖时,分出一条小路,通往白云寺和西桥山,柳家的马车此时还没出那条小路。
小路上挤了十来个人,以及……一副棺材。
原本抬着的棺材,突然断了绳,棺材还没钉钉,棺材板一翻,这人就从里面滚了出来。
“爹啊,你就安息吧!”
“冤有头,债有主,你犯不着找我们这些后人麻烦呀!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无法为你报仇,你还是闭上眼,该去哪儿就去哪儿……”
“呜呜……滚开,谁都不准碰我爹!”
不知为何,那家七八个人争吵起来。
抬棺材几个,索性坐在旁边看热闹。
“夫人,我们这?”嬷嬷问道。
路只有那么宽,就算林氏两人下车,假装看不见地上的死者,绕着走过去,马车也过不去。
除非,棺材能移开。
那家子人吵得凶,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谁有空给棺材移开,先让马车过去?
若是倒回去,绕着湖往另一侧去,再从官道回城,到了柳府,又不知是个什么时辰。
林氏只好吩咐:“死者为大,算了,折回去。”
车夫调转方向,往白云寺去。
那家人争吵声渐渐听不见了。
突然——
车身剧烈一晃。
林氏再次扑向一侧,她不得不抱住头。
翻车。
“啊!”
“是山匪!”
“有匪徒……”
喊话的是林氏身边的嬷嬷,车内的柳微刚抓紧手里的剪刀,帘子已经被一把掀开。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将她抓了出去。
紧跟着,林氏被扯出马车。
她被扔在地上,一边把剪刀藏进衣袖,一边注意着外面的情况。
两汉子。
两匹马。
“谁敢叫,俺一刀捅死!”
一把大刀架在车夫脖子上。
“你们可知我们是哪家的……”
嬷嬷的话没说完,已被男人一脚踹飞。
将林氏从马车内扯出的大汉,指着趴在地上的柳微说道:“呸!一家子穷鬼!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先把这年轻的娘们带走,还能卖个好价钱!”
第7章 小剪子大能耐
“有银子,要多少都有!住手,别把她带走!”林氏想要护住柳微,可她忘记自己还在壮汉手中。
男人一把拽住林氏胸膛的衣裳,反手,就是一巴掌招呼到脸上。
“少特么废话!那么辆破车,几个狗奴才,还想骗老子是大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