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刑部黎尚书,即,黎宥谦的父亲。
安抚两句黎老夫人,黎尚书径直走向公堂正中,躺在长榻上的黎宥谦“支支吾吾”一阵,举起手晃动一下,便无力垂下,整个人仿佛是被摁在地上反复摩擦过一般,也像是被当街胸口碎大石多遍,瞧着甚是凄惨。
纵使是黎尚书,看了也不由得眼眶一红。
眼里能冲出火光来,黎尚书扭头去问郑绍春:“谁打的?!”
郑绍春没开口。
黎老夫人指向对面;“就是这个贱人!”
刷一下。
一双眼射向柳微。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
黎尚书同样知道她,芙蓉苑的事情,还在他的记忆当中,黎宥谦那次也被她打,大夫说再偏一点点,就会失去生育的能力,意味着黎宥谦再无儿子。
黎尚书大怒。
因着黎老父亲去闹了一通,又事关张家,贤王也有出面,不好再出手,准备过阵子找人除掉她,谁曾想,她竟然去了皇帝寿辰,而且大出风头,甚至被封为县主,还多了个什么天星阁传人的名声,黎家还是不便动手。
本身是树大招风,黎老爷子去世后,盯着黎家的人本就多。
封为县主后不久,她又走上东西市街头,宣传什么药王皂,推广医术,即便打着皇帝的名号,皇帝还整日乐呵呵的。
谁敢打着皇帝名号办事?
不由得让黎家人多思。
翻过年坎就是春节,黎老夫人不满,调控周围地区粮食涨价,碰上东北冻灾,故意放了许多灾民来长安,谁知,这位永泰县主又蹦跶出来,成立了什么素心堂,还将成安公主搅和在里面。
他人不知成安公主,以为人家只是个寡妇,实际上,像黎尚书这样的清楚,成安公主并不简单,她身边藏着一支暗卫队。
再等等吧。
然后得知永泰县主医治好太后的眼疾。
黎尚书只能再劝:“母亲再等等,如今她正热着,贸然动手,被人逮住话柄实在是不好说。”
他们也怕这是皇帝设下的陷阱。
目的,就是等着他们黎家的人往里跳,借着永泰县主出事的由头,要将黎家釜底抽薪。
左等右等,谁知竟然得知黎宥谦再次被打。
黎尚书坐不住了。
他横手指向柳微:“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带回刑部!”
当即,一队人涌进公堂。
第一个出来的是张泽易。
“黎尚书,这里可是京兆府!”
“你看清我是谁了吗?张家小儿,胆敢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甭管你是谁,我又是谁,反正这里是京兆府!”
“京兆府又如何?”
张泽易长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贤王上前一步,他先是看向黎夫人,再转向了黎尚书:“这里是京兆府,事情由郑府尹处置,老夫人年纪大了,先把人扶回去。”
李晏的话已经说过一次。
此时的黎夫人已经从愤怒中冷静下来,李晏来这里,估摸着是慈宁太妃的意思,太妃知道的东西一定比他们要多。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得估计娘家姨母的身份。
黎夫人便道:“母亲可不能气坏了身子,咱们还是先回……”
她的话根本没说完。
“回哪里去?你的儿子你不心疼,我还疼我的大孙子!我今日哪里都不去,我就在这里,不看见这个贱人伏法,我哪里都不会去!”说着黎老夫人往下滑,就势要趟地。
黎夫人拉不住她,但原本拉着她,两人一块儿往地上倒。
黎老夫人完全不像高门的夫人,而是临街撒泼的妇人,竟然一直在地上嗷叫,黎夫人给她弄得一直起不来,黎奕霄去扶,跟着也被拽倒在地,又一堆丫头婆子去扶人。
黎尚书退后好几步,直接招呼人:“把她抓起来!”
李晏挡在柳微面前,面色严肃:“黎尚书,这里不是刑部。外面还有不少百姓,你……”
“我是刑部尚书,用不着你多嘴!”黎尚书一挥手,推开李晏。
顿时。
现场一片混乱,黎尚书带来的人去抓柳微,张五黑将她护在身侧,来一个,他就将人丢一个出去,一旁还有个张泽易,他嘴中大喊着:“有没有王法了?有没有人管了?”
公堂之中乱做一团。
京兆府尹早躲去了屏风后。
“府尹,这事儿要怎么办啊?”
郑绍春把问话的衙役推出去:“这事儿我管不了。”
“放肆!”
忽然一道声响。
众人停下。
“这里是京兆府公堂,谁敢此放肆!”周练一脸肃然。
平日里看起来慈善和气的礼部尚书周练,此时是一身威严,谁都不曾见他这幅模样。
“公堂本是严肃之地。”
又一道声响。
众人又回头,只见是工部侍郎顾凯芝,他身旁是顾明澈。
“你来做什么?”这话是黎尚书对着顾凯芝说的。
“顾某来的是京兆府。”顾凯芝朝周公点头,随即,看向后方:“郑府尹?”
一众这才想起郑绍春不知去了哪里。
正座之后的屏风,有窸窸窣窣的声响,紧着,一截袖子从屏风后探出,郑绍春磕磕巴巴的声音:“哎哟,卡主了,拉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