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18全书 > 综合其它 > 我的独立日 > 我的独立日 第23节
  ……
  遗憾的是,最后的努力也以失败告终,而这并非卫城的错,是她的问题。
  这具身体从头到尾都像沙漠里干涸的泉眼,任人如何汲取,都涌不出一丝春意。
  卫城不似她这般执着,秉承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的良好心态,翻身躺平,还开解她:“没事,估计是最近太累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
  很快,鼾声骤起,只留下她一人无眠。
  人一失眠,就爱思考。
  卫城对此一无所知,在他按部就班穿梭于单位和召唤师峡谷的日子里,浑然不觉祝今夏的脑中已经由春入冬,辗转过了四季。
  半个月后,祝今夏站在书房门口,“卫城,我不想结婚了。”
  此刻,距离婚宴还有不到半年时间。
  卫城握鼠标的手停了一瞬,屏幕就变灰了。
  他摘下耳机,转头:“哎?”
  对上祝今夏平静的目光,卫城往后一滑,从电竞椅上探出半个身子,“怎么了?论文才写完,就开始闹我了……”
  半是无奈,半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好了好了,打完这把就睡觉。”
  “我是认真的。”祝今夏静静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笑也没有怒,“卫城,我们离婚吧。”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
  第十四章
  一个人吵不成架。
  面对祝今夏从始至终的冷静,卫城有力使不出,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暴雨骤歇,最后电话两边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祝今夏以为卫城早已挂断电话,才听见极轻的一句。
  “祝今夏,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没有。”祝今夏迈着机械的步伐,沿着路缓缓前行。
  电话那边起初是一声轻啜,像堵在喉头的哽咽,祝今夏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它变成难以克制的哭声,沉重压抑。
  “那你为什么变卦?”
  “……”
  “说好永远在一起,说好到了三十岁就生个小孩,你为什么变卦了呢?”
  男人嚎啕大哭。
  像被一记闷雷击中,祝今夏定在原地。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钻入衣袖、衣领,无孔不入。
  她抬手擦了把脸,“卫城,你还记得你上一次这么哭是什么时候吗?”
  卫城没有说话,只是哭声渐弱。
  她知道他记得。
  “你上一次哭,是大四那年,因为你补考英国文学史的事,我们大吵一架。”
  “……”
  “我要你去找老师求情,你不肯。你说你不是我,成绩也不好,老师凭什么给你这个面子。”
  “……”
  “补考不过就拿不了毕业证,没有毕业证就签不了工作。我一直逼你去找老师,你不去,最后哭着说分手就分手……那时候你也像现在这样。”
  卫城不知她为何旧事重提。
  “祝今夏,你何必?”他自嘲,“我已经够难堪了。”
  而祝今夏只稍作停顿,又说了下去。
  “我去找曾院,请他帮忙让你及格,他说只要你填满试卷,他就给分。他还问我保了哪所学校,有没有拿到新生奖学金,今后想做什么,具体研究哪个方向……
  “最后他忽然笑呵呵问我,祝今夏,这个卫城同学是你什么人啊,值得你特意跑来求我?
  “我本来侃侃而谈的,却在那一刻忽然说不出话来。
  “曾院哈哈大笑,说是你男朋友吧?”
  八年了,祝今夏从未提起过,直到八年后的今天,她才回忆起那些被遗忘的细枝末节。
  原来它们还历历在目。
  “很奇怪吧,去办公室的路上,我忙着酝酿措辞。和曾院说话时,我忙着感激。最后他问起你是我的谁,我才忽然无地自容。”
  她抬头看着沉沉的天,笑笑。
  “其实早在那个时候我就察觉到我们不合适了,可我不愿意承认,好像只要承认,我就输了。”
  卫城恼怒:“祝今夏,多少年前的事了,翻旧账有意思吗?”
  “我不是在翻旧账。”
  “那你说这些干什么?”
  良久的沉默,祝今夏问:“卫城,这些年你过得开心吗?”
  “有什么可不开心的?”他提前堵住了她的口,“你别拿那些不开心的时候说事,日子都是这么过的,哪有人万事顺心的?”
  “可你明明可以更开心的。”
  “你又知道了?”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祝今夏说,“我们明明都能过得更轻松些,我卷我的,你躺你的,又何必勉强凑在一起,以至于我卷也卷不起来,你躺也躺不平呢?”
  “……”
  电话的最后,卫城又一次怒火高涨:“你说来说去,还是想说我配不上你!”
  然后还是老三样。
  是你同意和我在一起的,没人强迫你。
  你无非嫌我收入不如你高,那也是因为你让我回国。
  结婚是你答应的,悔婚的也是你,让两家人为你的变卦买单,就是你不对。
  又一次,卫城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士气大振。
  祝今夏于疲惫中感到一阵好笑,她到底哪根筋不对,和一个喝醉酒的人谈这么久?
  在卫城的乘胜追击中,她挂断了电话,正欲转身,肩上忽然一沉。
  她吓一大跳,回头看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大汉,一身藏袍,皮肤黝黑,一笑就露出焦黄的牙齿。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你干什么?”
  祝今夏连连后退。
  环顾四周,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离超市已经很远了。
  原本只是想稍微走远一些接电话的,结果无意识越走越远。
  夜幕低垂,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沿街的铺子本来就只零星开着,这会儿也关的七七八八,最近一家亮着灯的商店也在几十米开外。
  大汉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满口浑浊的酒气,眼神飘忽。
  祝今夏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却不料对方虽然喝了酒,但动作仍然敏捷。
  头发被人一把扯住,祝今夏被迫停下脚步,紧接着,手臂也被人死死攥住。
  鼻端钻进一股难闻的气味,混合着酒气与酸臭,令人作呕。
  祝今夏一边挣扎,一边呼救,好容易把头发拔出来,又被人抱住了腰。
  她没头没脸地挠人,抬脚死命踹,不知多少下,总算踹中男人的要害,耳边传来一声闷哼,腰上一松。
  她朝着超市的方向拼命跑。
  ——
  时序从货架后走出来,手里拎着满满两篮东西,正准备结账,一看大门外。
  ……人呢?
  他把购物篮放在收银台,快步走向门口。
  台阶下瓜果蔬菜健在,负责看守它们的人却不知所踪。
  “祝今夏?”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镇上就一条主路,时序左右看看,路的一头似乎有人,但镇上设施陈旧落后,一到夜里只剩零星几盏路灯,大部分地段都黑黢黢的。
  起初没看清楚,直到看清那团黑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时序心跳一滞。
  ……
  超市老板吓一大跳,他认识时序,知道这是中心校的校长,本以为来了个大主顾,怎么跟见鬼似的,帐也没结,拔腿就跑?
  东西不要就不要吧,关键他也没硬塞给他,跑什么跑啊!
  他在后头喊:“喂,校长,东西不要了啊?”
  时序没回答,事实上,他连气都忘了喘。
  百来米的距离,他听见祝今夏的呼救声,凄厉得像是被拔了毛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