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营帐,只有他们两个人。
似乎有什么情绪卡在了秦不闻的喉头,不上不下的,秦不闻呼吸不畅。
她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
头顶上,传来男人近乎颤抖的声音:秦不闻。
他唤她,秦不闻。
秦不闻眼皮一跳,指骨微顿。
就在那一瞬间,秦不闻分明感觉到心口处有无数的情绪汹涌而来!
她却是将头埋得更低,强迫自己压下万千情绪。
她不应。
宋谨言却不欲善罢甘休,他又开口:秦、不、闻。
一字一句,像是咬牙切齿,又像是要将这几个字吞吃入腹,嚼得粉碎。
秦不闻坐在床榻之上,感觉耳鸣。
时间似乎在那一瞬间都暂停了,她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想要隐藏自己的存在。
她又想起宋谨言从前对她说的话。
我讨厌她。
不,我憎恨她。
他恨她。
所以她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的。
秦不闻快速眨眨眼睛,这才深吸一口气,抬眸对着男人笑:陛下在叫我吗?陛下认错人了。
但她一抬眸,就跌进男人泥沼般的眸中。
宋谨言就那样看着她。
许久。
久到秦不闻以为宋谨言会就这么离开的时候,宋谨言颤着声音开口:我的桂花糕呢?
秦不闻愣在了原地,脸上完美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
那万人之上的天子,那一言九鼎的皇帝,那坐拥江山的宋谨言。
如今,却像个没人要的孩提一般,眼尾猩红,颤抖着声音问她:秦不闻,我的桂花糕呢?
她不是说过,从浔阳城回京的时候,会给他带那里最好吃的桂花糕的吗?
她不是说过,她会守着浔阳城,保曜云万年安康吗?
她不是
她不是,最怕他流泪的吗?
有泪水砸在秦不闻的手背上。
不是她的。
她恍然地眨眨眼,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五年了,我还一次都没吃过。
宋谨言如同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又张皇又无措地看着秦不闻。
他张张嘴,似乎有许多许多话要说。
但所有的话语堵到嘴边,只剩下一句:我的桂花糕呢?
许久。
秦不闻终于轻笑一声,看向宋谨言的眸光也渐渐柔和下来。
她笑,一如许多年前,看向她最偏爱的东宫太子。
都长大了,怎么还这么馋嘴啊?
如同死囚犯终于等到了属于他的审判,就在秦不闻说出这句话后,宋谨言原本强撑着的高大身姿,一瞬间,溃不成军。
他眸光晃动,却是不假思索地半跪在少女面前。
如同虔诚的信徒一般。
像是牙牙学语的孩子,只会用手去抓自己想要的东西。
宋谨言想也不想,一把抱住秦不闻。
秦不闻,你混蛋!
对不起。
秦不闻,你混蛋。
抱歉。
秦不闻
嗯。
秦不闻感受到了肩头温热的湿意,那无上尊贵的帝王,抵在她的肩头,哭得泣不成声。
我好想你
你怎么才来见我?
你怎么敢才来见朕
东宫里的枇杷树都长那么高了,我一个人够不到。
你说过要带我一起摘枇杷的。
秦不闻,你说过的。
你怎么总是说话不算话
宋谨言只是抱着她,唠唠叨叨,断断续续,似乎要将五年间的委屈全都说给她听。
那向来尊崇无比的天子陛下,如今只是半跪在少女面前,沾湿了她半边衣裳。
秦不闻,你怎么忍心呢
第66章 阿槿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怎么忍心呢?
五年啊。
他亲眼看着东宫的枇杷树已然亭亭如盖,她却再也没回来。
他有时候甚至觉得,秦不闻应该是恨他入骨的。
否则五年的时间,她何至于都不肯入他梦境见他一面?
她分明说过,她这一生会拼尽性命来保护他的。
秦不闻
秦不闻
宋谨言一遍一遍叫她,一遍一遍确认。
秦不闻其实很少见宋谨言流泪的。
当年宋谨言被冤枉,五十军棍打在身上,哪怕是军中之人都能要了半条命的。
宋谨言却不声不响,咬牙沉默,直到五十军棍结束,他才昏死过去。
宋谨言总是对她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而如今,那已是帝王的宋谨言,却哭得像个孩子。
直到秦不闻感觉到肩头的湿意微干,宋谨言才从她的肩膀上抬起头来。
他拧着眉看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言难尽,秦不闻叹了口气,不觉笑笑,你就当我是借尸还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