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中央摆着的宝箱很大,长逾一米,高逾半米。
  上面刻着“这”,看样子剩下的字得开了宝箱才知道。
  这个箱子就是一个你明知道有鬼,还是不得不踩进去的坑。
  箱子外观古朴低调,只设了一个简单的迷题。
  “所罗门·格兰迪的一生——出生,受洗,染疾,死亡,所罗门·格兰迪,这一辈子走到底。”
  三位密码锁,答案还挺直接,没搞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是《鹅妈妈童谣》里很著名的恐怖童谣。
  原文是:所罗门·格兰迪,星期一出生,星期二受洗,星期三娶妻,星期四染疾,星期五病危,星期六死亡,星期日下葬,所罗门·格兰迪,这一辈子走到底。
  现在少了星期三娶妻,星期五病危,星期天下葬,所以三位密码是357。
  庭仰唏嘘:“从娶妻跳到染疾,老婆直接没了。”
  小庭同学的关注点一如既往的神奇。
  祁知序不说话,输入密码掀开盖子,只见里面赫然是——又一个上了锁的箱子。
  上面还刻着“真”,外加一个新的密码锁。
  庭仰:“?”
  你有问题?
  庭仰无语望天,“我总感觉猜到了什么,如果是真的,节目组也太无聊了……”
  如他所料,节目组就是这么无聊。
  接下来,解开来的每一个箱子里装的都是更小一号的箱子。
  像俄罗斯套娃一样开了好几个,甚至每一个上面刻着的字还不一样。
  “这”。
  “真”。
  “没”。
  “有”。
  “线”。
  “索”。
  最可气的是,解开第一个箱子需要三位密码,第二个四位,第三个五位,开到最后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时,更是需要八位密码。
  庭仰从最开始的期待,逐渐变成了完成任务般的麻木。
  庭仰望着要解开的第六把锁,用手拨了拨,心力交瘁。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他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祁知序捧场:“很恶劣。”
  庭仰接过话:“超过分。”
  “……咳咳。”
  摄影大哥腰间别着的对讲机突然传出两声咳嗽,打断他们的一唱一和。
  对讲机直连总导演,一般用于突发情况下达指令。
  而此时对方的意思很明显了——别说了。
  庭仰见势收声,十分识时务,目光挪到第六把密码锁上,装作无事发生。
  箱子太小,无法完整刻下迷题,只能用一张信纸写下折好摆在一边。
  “她经历过两次死亡,一次在她出生那天,一次在最爱她的人死去的那天。”
  “第一次死亡,因为纯真幻想得到满足,痛苦也变得值得憧憬起来,她歌唱着由死亡完成的爱情,也歌唱着在坟墓中也不朽的爱情。”
  “第二次死亡,她变得安静沉默,曼妙的歌声化作林间簌簌微风,拂过葱郁树木、拂过清浅水泊,拂过马车车辙。她的歌声永远消失,但世人永远会哀悼她的鲜血与玫瑰花瓣共同凋零在阴沟。”
  庭仰视线扫过几个关键词就猜出了这张纸讲的是什么,他搓了一下信纸说:“王尔德,《夜莺与玫瑰》。”
  夜莺用全身鲜血染红的玫瑰花被马车碾碎在阴沟,至死幻想它将代替自己见证一段完美的爱情。她知道生命对每一个人都是非常宝贵的,但是又认为爱情胜过生命,鸟的心比不过人的心,所以她愿意用死亡换一朵血染红的白玫瑰。[注]
  高塔的窗没关上,微凉的风吹了进来,庭仰在这一点微冷里回过神。
  密码应该和两次死亡有关。
  第一次的出生即死亡很好理解。
  夜莺的死亡是王尔德设定好的结局,当她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死去。
  创作完成的日期如今已不可知,所以这里的“出生”,应该是被大众广知的第一次出版。
  “第一次出版日期……”
  庭仰在这一瞬间无比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因为他想破脑袋也想不起来这是哪一年的事。
  一八……一八多少年来着?
  祁知序突然开口:“1888年。”
  声音不大,可在此刻庭仰只觉得如同天籁。
  “因为创作需要,我记过这个。”
  庭仰目光一亮,蓦地转身给了祁知序一个一触即分的拥抱。
  “祁哥你太靠谱了!那第二次死亡代表的日期……”
  最爱夜莺的人会是谁?
  祁知序手指蜷缩了一下,感觉后背被庭仰触碰到的位置似乎在隐隐发烫。
  就好像在冰天雪地里倏然被一根温热的羽毛扫了一下,细微的温度也骤然明显起来。
  心里千思万绪,他面上仍是镇定自若:“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1900年。”
  庭仰本来想和他讨论,没想到祁知序连答案都想好了,“为什么啊?”
  “这样一只带着伟大悲剧色彩的夜莺,最爱她的人其实早就被注定了。”
  庭仰凝眉思索:“拥有相似痛苦经历的人?感同身受而怜惜……嘶,可是这个范围也太大了,难不成还需要找线索?”
  “不,最爱她的那个人是王尔德。”祁知序的语气不带半点迟疑,“王尔德将美好的品质与热切的期待加注在夜莺的身上,为她赋以悲剧,赋以独特的故事,让她从千千万万个平庸的灵魂里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