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闻言才听明白梁蔚是在怀疑他,话音停顿了好一阵才继续说道:“主子派了暗卫营的人出来寻你,您师父也派了修士,京中的主子也在寻人,几波人搅在一起,一年过去谁也不能查到您的踪迹,京中人便疑心您不在人世逐渐撤了人手,只有咱们还不死心继续寻找。”
  “只是我们的暗哨前几日传来消息,说是在济州城的当铺内发现了您的贴身玉牌,属下便想着来此碰碰运气,没想到正好在店门口碰上您,真是上天保佑。”
  小梁蔚瞥了眼那人喜极而泣的神色,似是觉得他不想是装出来的,才继续说道:“外翁现下情况如何?”
  暗卫眼神微动,好半天才回道:“老爷在床上昏迷不醒,夫人日夜守护在侧,怕是……”
  “济州城的暗哨还有多少?”
  “除了属下还有另外两人,属下已经联系上了世子的人,不消两日就能带小主人回去。”
  小梁蔚点了点头,恢复了矜贵的模样,他披着厚厚的一层衣物,伏在案头写了封信让暗卫用秘法传回去,暗卫接了信便要匆匆赶回,但梁蔚却又来了一句,“之前护送我的暗卫有活下来的吗?”
  暗卫脚步一顿,回过头来时眼底的神色很是低迷,梁蔚见状便不在出声,朝那暗卫点了点头,就让他走了。
  李尘徽看见梁蔚在他走后很久还站在原地,像是被定住了般,知道他手上的簪子轻轻从他手上滑落到地板上,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小梁蔚弯下腰把簪子小心的捡起来,簪头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鸟,其实这本是个女簪,只是上元节灯会那天李尘徽带梁蔚出去玩,路过一个摊子,那摊主把粉雕玉砌的梁蔚看成了女娃娃,硬要送给他,李尘徽见状好笑,给了摊主钱,直接把簪子交到梁蔚手上,梁蔚虽然当时冷着脸,却还是把簪子戴到了冬日。
  外间的雪已经落了两日,天地间是一片银装素裹,小梁蔚走在院子里,周围寂静无人,只有他脚下“吱呀吱呀”的踩雪声。
  李尘徽看见梁蔚走过熟悉的小院,抚摸过他荡过无数次的秋千,最终停留在李尘徽的屋前,漫天都是纷扬的雪花,梁蔚披着厚厚白色大氅,与雪融为了一色。
  原原看过去,像个被人精雕细琢的雪娃娃,整个院子都被他带进了画里。
  “外面那么冷,你当时怎么不进去,就算不跟我告别,说两句别的也行呀。”
  李尘徽最见不得顾锦年自己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那小子怕冷,春日一场风寒都能病上大半个月,即使他明白眼前的梁蔚是过去的记忆,也恨不得立刻把小梁蔚带进屋去,然后把少年时期的自己捶醒。
  可那终究只是过去,李尘徽现在也只是这段记忆里的过客。
  他整了整自己的心绪,他转头看了眼梁蔚,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梁蔚已经回过神了, 眼神不加掩饰地落在自己身上。
  “殿下醒了。”
  李尘徽低头解着手上连心锁,梁蔚却用手制止了他的动作,温凉的手指轻轻搭在李尘徽腕上,他听见梁蔚暗哑的声音。
  “别解,让我拉一会儿好吗?”
  梁蔚话音轻颤,让李尘徽忍不住瞧他,垂眸敛目的美人依旧美的动人,却并不矫揉造作,带着点矜贵又清雅的文气,抬眸的一瞬便活脱脱是那书中所言的玉面郎君。
  “殿下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学小孩子撒娇。”李尘徽见梁蔚面色不好,手上的动作便停住了,“你方才看见了别的东西?”
  梁蔚无声地点了点头,李尘徽似乎猜出了梁蔚此前的经历,可能是被幻境里的雪色影响,便把他发凉的手捂在掌心暖着,就像他少时对顾锦年那样。
  李尘徽很快察觉出不对,他手上动作不自觉顿了一下,再抬头时就对上了梁蔚幽深的黑眸,里面透着层潋滟的水光,勾着他死活都不肯移开目光。
  “咳咳咳……”
  好半天李尘徽才回过神来,在意识到自己又被梁蔚这厮迷晕了后,李尘徽心下懊恼,面上的尴尬露出点行迹,手上的动作已经做了一半他也不好收回来,只好就这么四手相握。
  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他们周围的光景又变了,还是一片黑幕雪夜,不过此间景物已经不是在济州的时候了,山道尽头的驿站门口孤零零地挂着盏昏黄的灯。
  李尘徽自觉从未到过这个地方,那就一定是梁蔚的记忆了。
  想到这,李尘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阵法倒还真是会看人下菜,知道梁蔚是修行之人故意可着他一个人祸祸。
  不过这下也好,李尘徽不用再去面对自己那不堪回首的疯魔的三个月,也不用在梁蔚面前把老脸丢光。
  “当时老侯爷病重,你着急赶回,所以才没有和我说,于是选了个夜晚偷偷上了路。”
  梁蔚的记忆掐头去尾,李尘徽只瞧见一丝半点的苗头便开始自动替他找补,他在顾锦年或者说是在梁蔚面前总是会不自觉地把他放在头一位。
  “如果真的是这样,徽哥信吗?”
  梁蔚轻轻弯了弯唇角,好看的笑容泛起苦涩,深不见底眸子里带着点点光亮,如同水洗过般透亮。
  李尘徽还没来得及回话,视线就被幻境吸引了,梁蔚也跟着转头,只见驿站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而停留在门口的马车也被掀开帘,披着兜帽的小梁蔚清明眼神在那门口的灯上停留了一瞬,随后很快就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