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志恒自己,则感觉宋星霖,是替他好好放了个长假。
  只是陆志恒也不知道,这个悠长美妙的假期,会持续多久。
  一辈子吗?
  他明白不可能的。
  尤其是就在昨天,徐主任找他单独面谈时,告诉他:
  “根据目前宋星霖的检查结果,可以看出他的受伤区域都恢复得很好。”
  “也就是说,宋星霖目前的状态,比起器质性的诱因,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宋星霖潜意识里觉得保持这种状态是安全的。”
  “其实这和之前差不多,同样是为了避免回忆那些过度痛苦的经历,所以宋星霖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
  “除非他又再次遇到了能唤起他痛苦记忆的事件,否则心理暗示和自我保护机制的双重作用下,只要宋星霖想,他会一直维持目前这个状态。”
  徐主任说的话,陆志恒一下就理解了。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
  这一次,不再是他抱着宋星霖,让宋星霖大哭一场宣泄情绪,就能解决的事:
  “逼一逼的话,还是有很大概率能让他恢复的。”
  陆志恒似懂非懂地问:
  “逼一逼是什么意思?”
  徐主任神情凝重:
  “通俗来说,就是把宋星霖放置到某些让他感觉痛苦的场景里,通过潜能激发他内心深处的恐惧和回忆。”
  而那些让宋星霖感觉痛苦的事,徐主任觉得,恐怕只有陆志恒了解。
  “不过这个能刺激到他的人……只有你。”
  陆志恒痛恨这个结论。
  可他无法否认。
  因为曾经,他的确是那个给宋星霖带去痛苦的人。
  徐主任提出了解决方法,自然也要提出这其中的隐患:
  “虽然有可尝试的方法,但也要慎重做决定。因为在强制刺激的过程中,宋星霖可能在精神上又会遭遇极大的痛苦。”
  “可以说,要不要、或是能不能让宋星霖恢复到正常的认知水平,取决于陆先生。”
  除了林皓和徐主任之外,只有陆志恒自己知道,自己现在掌握着多大的权利。
  是要让宋星霖一直这样天真单纯地留在他身边,从此忘记过去的一切痛苦……
  还是让宋星霖经历痛苦涅槃重生,可同时也会带着过往的伤痕离他远去……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做出抉择,陆志恒整个人就会被痛苦淹没。
  他无法果断地做出决定,两种选择,都让他难以取舍。
  曾经他习惯于做那个掌控宋星霖命运的人。
  可现在,他才明白,由他来决定另一个人的命运,是多么艰难多么可怕的事。
  他无论如何,都舍不得现在的宋星霖消失。
  他多么想要每天都能看到这个无比依赖他的宋星霖。
  可同时,他又无法忍受自己竟然如此自私地,把宋星霖困在这个阶段。
  那让他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内心的巨大煎熬。
  伴随着停下的钢琴声,陆志恒也从挣扎中回过神。
  看着做在钢琴前神色安宁的宋星霖,陆志恒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
  “你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喜欢!”宋星霖摸着钢琴键转头,看到陆志恒眉毛微皱,他敏锐地按了按陆志恒的眉心:
  “陆志恒你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啦?”
  “没有,我没事。”陆志恒拉下宋星霖的手。
  只是他没有放开这只手,反而是将它紧紧握在掌心: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认真回答我。”
  “好!”宋星霖闻言立刻挺直腰板坐正了,乖乖巧巧地等着回答问题。
  陆志恒有些艰涩地开口: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个大坏蛋,对你做过很多坏事,害你受了很多伤……”
  “你还会继续和我做好朋友吗?”
  如果到了你想起从前的那一天。
  你……
  会毫不犹豫地离我而去吗?
  第131章 制造最后的回忆
  陆志恒问得很认真,很走心。
  但宋星霖显然没把陆志恒的问题当回事儿。
  他拉住陆志恒的手晃啊晃的,还要不停摇头: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是大坏蛋,你不会对我这样的。”
  宋星霖早就忘了搬回来第一天做的那个梦,他也不会懂那不是梦,而是记忆深处未被激活的回忆。
  他只觉得陆志恒对他特别好,比没见过面的爸爸妈妈对他还要好。
  陆志恒苦笑一下,柔声追问:
  “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对你不好,你会怎么样。”
  “那你……那你……”宋星霖歪头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有了结论:
  “那你会不会跟我说对不起?做错事要说对不起哦!”
  “会,我会跟你说很多很多的对不起……可是对不起,有用吗?”
  这个问题,陆志恒不是在问宋星霖,而是在问自己。
  因为他早就认定了答案,那就是,对不起是没用的。
  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并不能抹去实质性的伤痛。
  可宋星霖,却跟陆志恒有着不同的看法:
  “有用呀!只要你说了对不起,我就原谅你!”
  明知这只是“七岁”的宋星霖所拥有的思维,不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