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夏站在楼梯口,茫然四顾,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他其实是懂的。
  他宁愿不懂。
  高谁说: 走,去特管局,办一下你的交接手续。他说你见过管账的职业经理人,一会还要找那位唠唠。
  高谁说, 去做点事,做点事就不想了。
  于是,林秋夏被先拽去特管局,签了无数张文件。
  又被拽去公司,副总神色恍惚,大概是不懂这一天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有过硬的专业水平让他介绍着公司概况,适应这位青年人的新身份。
  离开公司前,林秋夏忽然转过身,朝他说: 我其实一句话都没听懂我做不了,我也学不会,等贺凌风回来再说好不好?
  副总愣了愣,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再不擅长的事,也是要学的。
  就像林秋夏当年从无到有地学习怎么使用直觉,现在所有的人都跑过来,教他该怎么做特管局的老大。
  高谁说: 其实你也不用管什么,现在事情不多哎呀,每天来和我们说说,什么菜谱团建的。
  蒋和平赞同: 对对对,有什么想吃的?
  林秋夏困惑地问: 我记得之前怨执很多的。
  高谁和蒋和平对视一眼,说: 其实这件事也是有规律的。
  有规律,规律。
  比如太极图,阴阳相生,此消彼长现在的情况,就是咱这边的灵气因为一些原因,力量弱了。
  弱了,少了一些有生力量。
  所以,怨执也不见了。
  林秋夏沉默片刻,问: 你们的意思,是想说,之前有那么多案件要做,是因为贺凌风很厉害,有他在,就有无穷无尽的怨执?
  这是贺凌风消失后,他的名字第一次被谈及。
  林秋夏的语气平淡,有如公事公办,却叫高谁和蒋和平揪起来心。
  蒋和平一惯怂着,这次见高谁说不出话,主动说: 也不能这么说,也不是不能这么说?
  就是不能这么说。林秋夏很认真地说, 一定要说此消彼长,也是贺凌风消灭了最后一只怨执。你们懂么?
  蒋和平其实没懂,嘴上哄着: 我懂我懂。
  林秋夏仿佛看透了一样说: 你根本不懂!
  他低声说, 贺凌风那么努力做了那么多的事,救了那么多的人你们根本不懂,才能在这里讲此消彼长!
  可其实,大家都觉着,不懂的人是林秋夏。
  非人的生命太过漫长,聚散离合这些弹指之间的事,总要从看不破到看透。
  大家认为,谁都是这样,林秋夏也该如此。
  日子就这么一天赶一天地过着,大约半个月后,林然被舅舅和舅妈带着,来到林秋夏面前。
  林然是昏过去的,舅舅背着他, 噗通一下跪在林秋夏的面前,说: 秋夏舅舅知道自己对不起你,舅舅是个混蛋东西,可是你能不能救救然然?
  舅妈也跪了下去,抹着眼泪,用哭腔说清了来龙去脉。
  林然那天回去后,又是和舅舅与舅妈大吵一架。
  这姑娘身体从小不好,家里人只盼她活一天是一天,没人会教她生活诸多无可奈何,只教给她善恶是非。
  救她的命也好,无可奈何也罢,拉林秋夏配型还借贷给她出看病钱,在林然的眼里,就是无恶不作。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
  更接受不了这样的父母。
  于是,就算林然心里是不相信贺凌风那些话的,吵起架,又口不择言地拿来做攻击武器,说嫂子有办法救我,我就是不去等云云。
  她今天忽然昏迷过去,医生束手无策,舅舅想起这茬,便背着她来到林秋夏这里。
  林秋夏听到贺凌风的名字,再次进入茫然着晃神的状态,他拉起来舅舅与舅妈,一句话也没说,带着三人到了楼下,找到莫二白。
  大概是贺凌风和莫二白提过这件事,她二话不说接过来林然,三言两语和两位家属说清楚情况,熟练地召唤石大爷,一起呼啸而去。
  当天下午,林然情况好转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林秋夏听完点了点头,好像转头想告诉谁这件事,却愣在原地。
  又过了十个小时,高谁披星戴月地跑到林秋夏门前,将他从床上提了起来。
  醒醒,你醒醒!高大爷的眼睛极亮,在一片漆黑的夜晚也能放光一般, 好消息,有人找到贺大人了!
  林秋夏从浅眠中醒来,沉稳地点头。
  然后,他睁大了眼睛,不确定地看着高谁。
  高谁重复: 有人找到贺大人了在你家旧宅附近!我刚刚去确认过,是大人无误,这就来告诉你等等!你去哪!林大人!!!!!
  林秋夏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起来,刚刚一个猛子冲到房门口,就昏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