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动作灵活,身子一转,整个人到了祁言的身后。
  项链从她的手里松下,橙子的坠饰悬在空中,转动间折射着灿烂的日光,下一秒就到了祁言的脖颈之前。
  距离太近,别苏的动作又太快,祁言对她毫不设防。只觉眼前一道阴影过去,项链已经被戴在了自己的身上。
  转瞬间,别苏已经站回了他的身前,目光专注地端详着项链,夸奖道:“真好看!”
  虽然祁言的衬衫扣得很紧,将喉咙都包裹起来,这条项链也只能戴在衬衫之外,并不能亲眼见到雪白锁骨戴着项链的样子。但本来就是简约的风格,小小的一个吊坠,在雪白的衬衫之上,像一抹明亮的橙色,已经足够生动。
  她一脸高兴地抬眸,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祁言和这条项链就是很般配,却在下一秒注意到祁言的脸色不太好看,心慌了一瞬:“怎么了吗?”
  交朋友,拥有友谊,是祁言从未有过的体验。
  不可否认的是,和别苏相处下来,他感觉自己身上的许多束缚都渐渐消失,整个人都轻松很多,也没有人再来烦他——迎新时没有社团成员缠在他跟前就是很好的证明。
  别苏已经是他认可的朋友,甚至稍微令他有些重视,否则他不会在放学后主动来人流这么密集的地方,只是为了让别苏找到自己喜欢的社团加入,对这所学校更有归属感。
  但给他戴项链,而且是同性……他心中的确升起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令他不太舒服。
  况且在别苏的眼中,他是女生。给女生朋友戴项链,是太过暧昧的举动了。
  祁言静静看着别苏的双眼,澄澈、干净,没有任何不应该存在的情愫,此刻因为他的沉默还有几分担忧。
  一个真诚的朋友。
  他想到别苏说自己以前没有过朋友,或许是因为这样,才不懂得男女之间应当保持的距离。
  这样想想,别苏对盛柠好像也很是亲近。如果真的把项链送给盛柠,别苏……也会亲手给盛柠戴上吗?
  心中越想越乱,但看到别苏不安的神情,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含糊道:“……以后不要对其他人这样。”
  从祁言的反应,别苏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不对了。但她以前在逛街的时候,也经常看到女性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戴项链,不由得就把祁言和自己带入了。
  但她作为男生的话,的确不应该这样做。
  别苏垂下头,有些愧疚:“对不起啊祁言,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额前的碎发垂下,白皙的一张小脸掩在阴影里,从祁言的角度,只能看到精致的鼻尖和被咬住的下唇。
  明知这人就是个直接的性格,又天真得什么都不懂,看她这副模样,祁言已经开始后悔刚才自己对别苏的责怪。
  他轻叹一声,无奈道:“我没有怪你。前面还有不少社团呢,在这站着,你是要参加游泳社?”
  两人正好站在游泳社的招新帐篷前,不少社员已经盯了他们一会了,似乎都在找机会冲上来推荐自己的社团,虎视眈眈。
  只不过刚才他们之间的氛围实在太过奇怪,才没人轻举妄动。
  别苏回头一看,就对上了好几双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她一颤,赶紧拉着祁言往前走,装作没听到后面那些同学挽留的话。
  别的社团就算了,游泳社!
  她怎么可能参加?
  她怎么敢参加!
  走出一段距离,她才敢偷偷瞄祁言,发现那条项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进衬衫之内了,只能隐约看见脖颈处银色的链条微微泛着光。
  大概还是喜欢的吧。
  不然也不会收进去。
  别苏一边猜测,一边放下心来。
  注意到了别苏的目光,祁言知道这是还在意之前的事。他想着需要快点转移别苏的注意力,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帐篷,对她说道:“化学社,不去看看?”
  听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社团,别苏果然被吸引,直直朝着那个印满了化学器材图案的帐篷走去。
  在整条道或奢华或文艺的帐篷海里,这顶帐篷算得上是朴素了。一眼就能看出的廉价布料,还有那些图案,走近了才能看出来,竟然都是手画的。
  难怪这里门庭冷落,和那些送礼品的社团没法比。
  ——实在是一眼就能看出社团经费不足,也不会有什么好玩的活动可以参加吧!
  但别苏不在乎这些,她带着高兴的笑容走过去,发现这社团空荡荡的,不仅是没好奇的新生过来询问,就连本应招揽学生的社员,也只有一个——
  还是她认识的人。
  “学长!”
  别苏刚走到帐篷外,就被热情地喊了一声。
  沈研研主动给她倒了杯水,说道:“学长也是在考虑参加哪个社团吗?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来我们化学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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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熟悉的人, 加上化学社本来就是自己首选的社团,别苏当即应下。
  她接过沈研研倒的水,没有喝, 而是将纸杯放在一边, 问道:“沈学妹,你是化学社的社员吗?申请表在哪里填?”
  沈研研立刻把报名表拿给别苏,说道:“我是化学社的社长,学长想加入的话, 填好这张表就可以!”
  别苏拿起笔, 找了把椅子坐下, 就要开始写。
  祁言稍稍落后一步。他知道别苏对化学感兴趣, 才主动指给她看, 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但如果他能早一点看到沈研研, 那他一定不会让别苏自己过去。
  他伸手, 轻轻抽出别苏手中的笔,打断了别苏填表的动作,温声道:“沈学妹才高一吧, 入学一月有余,竟然已经当上社长了, 真是青出于蓝啊。”
  沈研研低下头, 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学姐不知道, 学校的社团对我来说, 开销有些大。我这才想着自己办一个社团,像化学社这种学习相关的社团, 只用找老师借实验室, 学校会提供器材和用品, 还能对学习有帮助,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社团。”
  她说得自立自强,别苏听了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祁言脸上的笑容不变,继续道:“高二的学生才必须要加入社团,学妹刚刚高一,就这样着急了,真是未雨绸缪啊。据我所知,棋类社团和运动类社团都没有太大开销,像音乐社和绘画社,因为常年拿奖,社团经费也很足,不会在经济上让社员自己承担。还有学生会,如果加入了,甚至可以替代社团的学分,都是好去处。”
  他的话听着和风细雨,里面却带着尖而细的刺。沈研研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她低头看向别苏,眼睛已经有些湿润,却还是坚强道:“学长也知道,我之前得罪了楚弈学长。他在学校里人气高,又讨厌我,哪里还有社团愿意让我加入,学生会更是阶级分明……我也是没办法,只好自己办了个社团。学长你看,招新到现在,还没人愿意加入。要是这周社团还不满五人,也只好解散了。”
  说到最后,她幽幽叹了口气,满脸写着无可奈何。
  祁言还想追问,但别苏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冲他摇了摇头。
  别苏原本就想加入化学社,这会知道背后这么多隐情,更是对沈研研感到心疼,当即拿起笔就继续填报名表。
  学校的社团报名表都是一个格式,姓名、电话、空闲时间,还有一些个人介绍之类的地方,沈研研说可以不用填写,别苏也就不费心思去想。
  不过两分钟就填好了表,写完,别苏想到刚才的话,关心道:“沈学妹,楚弈还有为难你?看来他还没被教训够!”
  沈研研连忙解释:“没有,我已经没有再见过他。只是之前食堂的事闹得太大了,有不少同学替他来找我出气。”
  别苏皱眉,不太高兴道:“我之前和顾勰说这件事,他还说学校没有霸凌行为,原来真的是哄我呢!明天见到他我再问问。”
  沈研研倒是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学长,谢谢你的好意。学校没人欺负我,只是同学们都家世不菲,不愿和我过多来往,也是正常的,真的没有霸凌。”
  听当事人都这样说了,别苏也只好放弃,安慰道:“没事,现在我就是你的社员了,我们社团肯定能招满五个人,不会解散的。”
  祁言在别苏身边坐下,也鼓励道:“是啊,学妹,既然有办新社团的魄力,怎么会轻易被这些问题打倒?”
  他拿起一张空白的申请表,从别苏手里接过笔,慢慢填写。
  别苏觉得祁言说的很对,点点头:“是啊,我们社团这不就三个人啦!沈学妹,要有信心!”
  她伸出手,想要拍拍祁言的肩膀,又在下一刻意识到自己再一次忘记了人际交往距离,右手停在半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当了半个月同桌,祁言对她已然熟悉,知道刚才的事情还梗在她心里,主动抬手,和她击了个掌:“发什么愣,不把我当最好的朋友了?”
  掌心相贴一瞬,别苏立刻把自己的顾虑抛在脑后,手顺势搭上祁言的肩,亲近起来:“才不会,就是最好的朋友。祁言,你真好!”
  她眉眼含笑,余光骤然在沈研研的头上看到了熟悉的黑字。
  【▇ ▇值:90点】
  这是她见过最高的数值。
  别苏的目光染上惊疑,对沈研研的注视不由得多了几分。
  竟然会到90点,沈研研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难道说,是因为自己三番两次帮助她?
  数据太少,又无从对比,别苏只能胡乱猜测。
  好在她和祁言都加入了化学社,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观察沈研研。
  祁言感受到肩膀上的那只手忽然僵住,不动声色地顺着别苏的目光看过去,视线落点不出意外地在沈研研头顶。
  果然,在他们的头上,有什么是唯有别苏可以看见的东西。
  不是没有怀疑过别苏是不是因为幻想才会这样,但从他们之间的相处中,祁言能清晰地判断别苏精神状态十分正常。
  加上别苏偶尔会看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书,他有理由推测,别苏是遇到了某些不科学的事——那是即便尽力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还是无法做到的事。
  因为突然出现的数值,别苏对沈研研充满了探究欲,主动留下来,既能近距离观察沈研研,又能给自己的新社团撑场面。
  她是真的想加入化学社,自然希望凑齐人,避免解散的结局。
  在他们加入之前,化学社只有沈研研一个人,帐篷里面可以说的上是空空荡荡,别说像其他社团那样送礼物,就连装饰用的彩带都看不到,只有一些用来表明社团性质的化学器材放在一旁的桌上——烧杯、玻璃瓶、酒精灯等等。
  别苏站在桌子前面挑挑拣拣,拿了五个小烧杯,又分别接了不同量的水,由高到低依次排好,再取了根玻璃棒。
  玻璃棒在烧杯边缘轻轻敲击,别苏听着声音,又调整了下杯内的水量,这才坐了下来。
  她眉眼含笑,看向沈研研:“沈学妹,看我的吧!”
  眼前的都是实验室内随处可见的小烧杯,就连她手里的那根玻璃棒也平平无奇,在白皙修长的手指之间显得格外廉价。
  但下一秒,清脆悦耳的音符出现在他们的耳畔。
  一开始,音调轻而低,随着别苏手腕弧度的加大,声音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玻璃棒与烧杯边缘碰撞,欢快的音乐声从她的指尖流出。
  在校园内的道路边,在一张普通的木桌前,别苏面对着简陋的器材,却奏响了足以吸引无数路人的乐曲。
  音调十分简单,是所有路人都能叫出来名字的曲目,也是听到就能播撒欢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