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适宜地咬了咬下唇,做出了一个羞怯的表情:“不如让我先替您管教管教,一个月之后定能——”
  话音未落,戚静姝便感觉手腕传来了一阵剧痛,惊呼声被她强行压在了舌下,只觉得身子被大力扯得一步踉跄,就听见身旁传来了噗通的一声。
  左护法攥着戚静姝的手腕,冷汗浸湿了整个衣衫,原本被酒气侵入的脑袋此刻也无比的清醒。他双膝着地,声音大得让人以为膝骨都能就此破碎。
  他压低自己的身子,额间紧紧地抵在地上,吞了吞口水:“尊上,姝儿被我从小惯宠着长大,养成了这副口无遮拦的毛病,回府后我定让她记住此次的教训!”
  “还望尊上看在卑职的面上,饶过她这一回。”他头抵着地,磕地哐哐响。
  戚静姝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这一幕给吓傻了。
  她半跪在地上,喃喃道:“爹……”
  左护法止不住地浑身颤抖,旁人似乎并没有察觉,但在他身处的一隅之地,那道无形的威压如泰山压顶一般碾压在他的头顶,压得他整个人五脏六腑几乎移位,一抹血腥气瞬间涌上了喉间。
  而在他身旁的戚静姝却只能感受到一阵清风徐徐。
  牧听舟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戚静姝的身上:“这位……阿姝小姐,何出此言?”
  “聿珩仙尊乃是整个九重天的首尊大人,怎能说出如此粗鄙的语言来形容他。”
  “他是我请来幽冥的贵客,阿姝,下次可不能这般无礼了。”
  他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轻声细语,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更像是情人之间的低喃,将还未出阁的戚静姝哄得眼泪都忘了流了,呆呆地点了点头。
  她满心都是牧听舟那春风和煦的神情,脑袋晕乎乎地想,尊上对自己笑了,他笑得可真好看。
  进而忽视了牧听舟那双彻骨冰寒的眼睛。
  幻境
  第五章
  裴应淮手中盛满的酒杯,微微摇晃,清酒在杯中摇曳发出声响。
  不论是对于戚静姝口无遮拦的挑衅,还是座下那一众赤裸裸的目光,他始终视若罔闻,将就被放在牧听舟面前,开始着手剥下一个提子的皮。
  夜幕降临,白日里被镇压的魔气再度开始蠢蠢欲动,隐隐传出来的阵痛感让他有些烦躁。
  牧听舟偏过头,瞥了眼身旁男人不卑不亢,好似对周遭一切都看不上眼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让方才压下去的火又烧上来了。
  想要伸手去拿酒杯,却抓了个空。
  牧听舟眸色潋滟,带着点恼意,目色不善地偏过头瞪人。
  裴应淮动作微顿,淡淡道:“再喝你就要醉了。”
  牧听舟烦他,低骂了一句管你什么事,干脆眼不见心为净,起身直接离开主殿。
  其实在堕魔之前,他鲜少碰酒,因为实在是不清楚这种又苦又辣的东西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比起这些,去喝点甜甜的糖水不好吗?
  后来他才明白,有的时候酒确实能让人短暂的忘却一些事情。
  他的速度极快,脚尖一点便窜了出去没了身影。
  裴应淮最后是在一汪清池旁找到他的。
  他想找的人此刻正蹲在清池旁,衣袍的后摆耷拉在地上,沾了些尘土。
  上前走了两步,听见青年声音略闷,没好气地问:“干嘛?”
  裴应淮沉默地走到他身旁,站定。
  牧听舟目光沉沉地望着清池,声音中染上几分醉意。
  “没人跟你说别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在我面前乱晃吗?”
  “没有。”
  牧听舟被一噎,恶狠狠地瞪着他,磨了磨后槽牙:“有件事,你可能不清楚。其实这里以前是乱葬岗来着,后来骨头都被我一把火全烧了。”
  “结果第二天就下了场大雨,给这坑给填上了,现在就变成了这么一个玩意。”
  “我不介意师兄也变成他们其中的一员?”
  他说不清此刻的内心是恨意多一点还是恼意多一点。他不想这么仰头望着他,一骨碌站起身,却忽略了先前是因为头重脚轻才蹲在这里歇息,一时间有些重心不稳,差点一头栽进清池里。
  裴应淮:“……”
  他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将人捞了回来——顺带掸了掸他衣摆处的尘土,垂眸望着他,像是要借着月色看清他眼底无处遮掩的情绪。
  片刻后,裴应淮淡淡开口,“不能告诉我吗?”
  问题来的有些突兀,牧听舟微怔:“什么?”
  裴应淮说得具体了些:“闭关室里,发生的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牧听舟回过神,瞬间警觉,眼底闪过一丝懊恼,将人推开。
  “告诉你?告诉你什么?”他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一边又恼自己对此人太疏于防备,“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呢,结果是不会变的。”
  那一段想要被刻意遗忘的记忆被重新提及,他欲盖弥彰地别过视线,望着清池里两人模糊又扭曲的倒影,抑制不住地再度想起了在闭关室内看见的那一幕。
  ——闭上眼睛,都是腹部被冰冷长剑贯穿时的刺痛感,还有抬头望去,执剑之人似寒霜冷冽的神情。
  他有些愣愣地低下头,才发现贯穿腹部的并不是一把剑。
  它应该是裴应淮随手从树上折下的一条枝,将剑法修炼至他这般境界,周身的一切都可能成为他的手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