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裴应淮抽手时顺势将他鬓角自然垂落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脑后,微凉的指腹触及发烫的耳垂,激得牧听舟一个激灵。
  “我回去套件外衫!”
  随后噌地一下就跑了。
  裴应淮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凝视着青年落荒而逃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管隔了多少年的时间,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纯情。
  牧听舟好不容易压下了脸上的热度,裴应淮才推门而入,状似无意间开口:“今日想去哪?”
  “……”
  说实话,其实他不想对裴应淮撒谎。他对他撒的谎实在是够多了,不管是三十五年前,还是三十五年后。
  那要说实话吗?牧听舟思忖,裴应淮这两日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温和,让他一下子深陷其中。
  裴应淮倚在门沿边上,将他脸上的纠结尽收眼底,并没有过多催促,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无形之中给牧听舟增加了不少压力。
  半晌后,牧听舟似是妥协般叹了口气,他揉了揉脸,回答道:“大人,我在九重天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今日本想去找萧……魔君大人询问一些事项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得到裴应淮的应答,牧听舟心下忐忑,小心翼翼地抬眸瞅他,只望了一眼便愣住了。
  裴应淮的表情并不明显,但他却很容易能从上面看到一丝……欣慰的笑意?
  很怪。
  牧听舟心里犯嘀咕,还以为裴应淮是不信,又道:“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嗯。”裴应淮抬眼,说,“我知道。”
  他上前,让牧听舟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拿出一把木梳,将牧听舟略微有些凌乱的发丝给梳理整洁,又用一条红绳三两下得将头发给束了起来。
  裴应淮说:“去哪玩都可以,黄昏之前记得回来。”
  “我等你。”
  牧听舟连声答应:“嗯嗯。”
  祁萧然的院落并不难找,牧听舟循着先前的记忆,也不知是谁提前打点过了,他一路畅通无阻,很容易就在一片绿林之中找到了院落的踪影。
  这一片枝繁叶茂,周遭遍地都是绿植药草,甚至有很多牧听舟都叫不上来名,想来大多数都极为珍贵。
  这是祁萧然的爱好之一,曾经多次被牧听舟吐槽这像老爷爷一样的爱好。
  他低着脑袋打量着地上这些药草,心说这要是不小心碰着哪了不得要了祁萧然半条命。
  正打算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跨过这些土田时,不远处忽地传来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动静。
  在这些动静之中,牧听舟敏锐的捕捉到两道小声的窃语声。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静静地躲在簇拥的灌木群之中。
  ——因为这两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可牧听舟一时间想不起来。直到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牧听舟的视野之中。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神色之中流露出些许困惑。
  出现在这里的赫然是先前被祁萧然关押起来的那两个妖族,阿宣和阿泉。只不过如今的这两人格外的狼狈,身上也沾满了不知从哪来的暗色血污块,衣衫上到处是破洞,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刚从泥里爬出来的一样。
  要不是两人身上散发的气息,牧听舟险些已经自己认错人了。
  但更加值得深思的是,祁萧然的院落向来外人勿入,就是害怕有人不小心踩了他的药草,而这两人显然没有想那么多,鬼鬼祟祟的那副样子一看就没准备干什么好事。
  牧听舟决定静观其变。
  那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牧听舟听见阿宣在一旁嘀咕:“我听说这里应该就是九重天上种植草药的地方,这怎么遍地都是杂草?”
  牧听舟正内心腹诽着,寻思着就算真的药草摆在你面前你也不一定认出来。
  忽地看见阿宣头一扭,低声道:“阿良,我看不出来有哪些,你挑一挑有没有什么族长能用的?”
  阿良沉默着点了点头,低头开始寻找起来。
  牧听舟眉宇紧蹙,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紧接着,他又听见阿良慎重地开口了:“族长伤势过重,又被囚禁了三十多年的时间,哪怕身体上的伤能够通过丹药恢复,恐怕精神上的压力也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而且,这地上的草药我粗略得看了一下,极大部分都极其珍稀,还有一部分我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恐怕这里并不宜久呆。”阿良说完,暗骂了一句,“都是因为那个杀千刀的裴应淮,要不是他,我们妖族也不会沦落至此——”
  阿宣沉声道 :“不要慌。”
  “既然裴应淮能够将族长囚禁那么久,要么忌惮族长的能力,要么是没有办法杀死族长。不管是哪个结论,对我们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只要能将族长救出来,我们就有翻身的机会!”
  两人警觉地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任何人的踪迹,阿良凭借着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药理知识,从地上采了几朵止血的药草,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
  “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阿宣低声窃语,“先前那个洞还在,我们赶快些,还能在被发现之前钻出去。”
  哪怕两人再小心翼翼,进出时悄无声息,也没有注意到就藏在不远处的牧听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