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已经丧失理智到,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手。
  放在以前,那是他绝对不敢想象的事情。
  其实在家庭发生变故之前,他还是一个热衷参加慈善事业的贵公子。
  其实,他以前是最喜欢小婴儿的。
  他喜欢闻婴儿身上好闻的奶香味,喜欢婴儿张着肉乎乎的胳膊,咿咿呀呀的嘟囔着,一副想要被抱起来的可爱模样。
  但那是在阎舟还有家的时候。
  现在他没家了。
  那些人性,好像也跟着他失去的一切,一起磨灭殆尽了。
  就在他离开几十米之后,像是想要确认什么一般,忍不住回眸往后看了一眼。
  一辆重型车从路面上驶过,刚好是他把那个婴儿放下来的位置。
  他似乎听见了有什么东西被践踏过去,骨骼碎裂的声音。
  婴儿最后的惨状,他没有看见。
  但从此以后,那血肉模糊的画面,就一直存留在他的梦境里。
  仅仅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那个婴儿的命运从此变得天差地别。
  有的时候,阎舟其实也会想,如果当时自己将那个婴儿留在自己的身边,一切会怎么样。
  他会像阿灼一样,跟在自己的身后亦步亦趋地长大吗?
  他长大会是什么模样?
  他会喜欢吃什么?又会喜欢玩什么?是一个爱笑的孩子,还是一个老成的孩子?
  不过,那无数的可能性,都已经伴随着他那一刻的恶念不复存在了。
  他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谁让那个婴儿是白家的孩子呢。
  虽然那孩子才从这个世界诞生不久,但是他的出身就已经决定了他们必将站在对立面。
  白家让自己一无所有,他当然也可以让白家痛失所爱。
  所以将那婴儿丢在那里,他并不后悔。
  他捏紧了拳头。
  绝不会后悔.....
  ...
  这几天下来,冬歉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阎舟也应该放他离开了。
  阎舟想过,冬歉明明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又为什么迫切地想要从自己的身边离开。
  后来他想明白了。
  冬歉这么聪明,应该不会猜不到当初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任白延的人就是自己。
  但尽管知道,冬歉也没有表现出来,每天依然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出乎他的意料一般。
  这种气质放在这样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的人身上,莫名违和。
  可就是这种违和,反倒激发了阎舟对他的兴趣。
  手上的绷带被解开,冬歉张了张自己的手,白皙修长的手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且活动灵活,看来并没有伤到自己的神经。
  在阎舟这里住了好些日子,天天喝一些补血的汤和药,现在的冬歉看起来已经没有之前那种病殃殃的样子,反而气色红润,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自然也看不出来,他曾经救了任白延。
  这也是冬歉想要的结果。
  他可不想让任白延知道,自己曾经救过他。
  他看向阎舟,目光淡淡地问:“我可以离开了吗?”
  阎舟笑了:“当初求我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冷漠的。”
  果然,美人大多薄情,用完就扔,好不利索。
  不过,阎舟最欣赏的就是这种性格。
  他俯下身来跟他平视,唇角扬起,缓缓笑道:“这么急着走,真的不打算留下来了?”
  冬歉平静地注视着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本来也没打算留我吧。”
  阎舟的神色微微一僵。
  冬歉原本只是随口乱猜的,但现在看来,他貌似是猜中了。
  也是,自己现在留下来对阎舟来说并没有丝毫的价值。
  失态只有一瞬,阎舟好奇地看着冬歉的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
  冬歉叹气:“你就说让不让我走吧。”
  阎舟沉默一会道:“好。”
  其实原本他还想再留冬歉一会的,毕竟他看起来....真的很有趣。
  不过,算了。
  阎舟看向他:“那我,送你出去?”
  阎舟将冬歉送到了任白延想来这里的必经之路。
  冬歉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他神色从容,什么也没有说,甚至在阎舟想着要不要离开时,就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率先开口道:“你走吧。”
  阎舟沉默了一会,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松开了冬歉的轮椅。
  看着冬歉离开的背影,阎舟恍惚间想到了那个被他丢下的婴儿。
  他将婴儿丢在了随时丧命的路口。
  如今,他看着冬歉一步步走进深渊,两个人的身影在这一刻忽然重叠起来。
  明明,他们是不同的人。
  可在这一瞬间,阎舟的心里忽然有一刻的怅然若失。
  漫天的风吹起了冬歉的发丝,他仰起脸,看见了前来接他的人。
  任白延...
  和以往不一样,这次任白延看他的眼神,少了几分往日的温柔,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深沉。
  这次,他应该想通了什么,不会再说“不做手术”这种任性的话了。
  冬歉弯了弯眼眸,指尖悠哉悠哉地敲着轮椅的扶手。
  看来这一趟回去,有什么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第62章 坐轮椅的丑beta
  回到白家熟悉的环境,冬歉却觉得一切都恍若隔世。
  此次历时一个半月的出逃计划正式进入尾声。
  而他,也应该回到剧情正常的轨道。
  冬歉回到房内,任白延转身,将房门关上。
  落锁的声音震颤着冬歉的心。
  整个过程,冬歉始终背对着他。
  又或者说,是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他。
  窗帘虚虚掩着,阳光在房内夹缝生存。
  “冬歉,转过来。”
  “....我跟你谈一件事。”任白延音色低沉,空气里顿时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这次,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叫他“小歉”。
  称呼的变化,预示着什么事情已经变得截然不同。
  不过有些东西,早点撕破脸皮也好,这样,起码彼此就不用在无尽的谎言中说一些违心的话。
  已经演到这一步了,彼此也该累了。
  冬歉转过轮椅,仰着脸看他,缓缓笑了:“看你的表情,其实好像也已经没有什么谈的必要了。”
  闻言,任白延抿了抿唇,复杂的情绪在眼底蔓延。
  冬歉什么都懂,但依然摆出了这副束手就擒的姿态,甚至就连被他带回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反抗。
  他明明知道自己回来之后会面对什么,但是为什么还义无反顾地任由自己将他带回来。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原因,让他不得不回来的原因。
  但是事到如今,他居然没有办法问出口。
  “白年现在生命垂危,需要手术。”
  任白延咬着牙,像是在回答冬歉,也是在告诫自己:“他救了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冬歉点了点头,荒唐地笑了一声:“原来他是这么告诉你的。”
  那笑容一闪即逝,他的手轻轻敲着轮椅,指尖和金属的碰撞声格外有存在感,仿佛他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审问者。
  “任白延,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冬歉平静地注视着他,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任白延神色微僵,正想要说点什么,下一秒,外面忽然传来一道惊呼:“任公爵!您来看一下,白少爷的心率低于正常值了!”
  任白延没有半点犹豫,他甚至没有留给冬歉任何目光,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