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那人说,我来得不冤,见到了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也算是值得高兴。
  最后还有批语,说是:性自空明,心自澄明,怎么落到如此地步?若当有罪,该当有罪,怎么落得今天才见面?正人正己,无事莫生非,言语有约束,才有长命百岁好。”
  年轻人皱了皱眉:“哦,劝人向善的东西?他们是都挺惨的,不过,那书若是说现在,必定是要死了,若是说前朝,也未免太嚣张了。”
  嘉明问:“嚣张在哪里?”
  年轻人笑道:“哎呀,你不知道?嚣张,死得太惨,杀得太狠,说得太不留情面了。”
  嘉明说:“这只是个故事,又不是活森*晚*整*理人,又不是真人,又不在面前,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岂不是大家都闭口不言,当哑巴算了?人人哑巴,今天哑巴,明天哑巴,后天就是一片的死人了。”
  年轻人咦了一声:“从前没有看见你这样义愤填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进了监狱被死刑的那个呢。”
  嘉明笑道:“我没死刑?我是死刑了,跑出来了。我还欠债呢。别人知道找我要,我却不知道找谁去要。我要是死了,我可以不说话,我要是哑巴了,断了手了,我也可以不说话,不写字,我要是脑子坏了,不能思考,不能想法,不能操他妈的,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
  但是我偏偏没有。
  我能怎么办?
  我受了这许多的苦楚,难道还能不说话?狗屁!棍子不打在他们头上,他们不觉得自己痛苦罢了。要是事情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就知道什么叫苦楚了。他们有本事一滴泪不落下来,我就有本事,叫他们哭得肝肠寸断。看看到底是谁有错。
  我草他妈的。
  该死的人就是该死。
  别跟我在这里混淆是非。”
  年轻人点了点头:“好。那等你好了,国师的位置给你留着,你平时就管管什么风调雨顺,天灾人祸,饥荒镇压,好不好?”
  嘉明说:“若我能活到那天,自然有我的。若我活不到了,那我就死了吧。也没什么,我觉得很好。”
  年轻人起身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嘉明问:“你不觉得现在不公平吗?”
  年轻人冷笑道:“当初我也不知道上头的人问过公平不公平,只知道他们是真真实实不公平的,总不能因为他们有公平的时候就等于不公平完全不存在吧?总不能因为他们改过自新,错误就不存在吧?那犯人要改过他们怎么没给机会?”
  第129章
  嘉明休息的时候, 梦到了一个人,却不记得究竟说了什么,坐起身来,尚且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世界之中, 眯了眯眼睛, 发现天色已经黑了有一段时间的样子, 周围没有人, 要是往外看, 就能看见有人站在门外面,有人在更外面走动,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 嘉明总觉得有些疑惑, 他就从床上起来, 找到了鞋子, 一步一步往外走, 放轻了脚步声, 几乎要扶着墙, 才能站稳,就在靠近门窗的时候, 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就侧耳去听:“天上下来了一个小神仙, 只是看不清楚容貌,说是谁都只能看见白色的影子。”
  嘉明眨了眨眼睛, 心脏突然兴奋地跳动起来,他扶着墙出去, 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猛地发现那些门外的人都是鸟兽人身, 穿着盔甲,手里拿着尖锐的武器,就像是拉长了没有颜色的鸟喙,它们都察觉了嘉明的出现,转过了头,看向嘉明,喃喃道:“好香浓的人味儿,是肉。”
  它们看起来快要流口水了。
  嘉明的注意力则集中在它们一百八十度扭转过来的脖子往上,头脑长了许多的眼睛,就算是头上戴着盔甲也完全看得出来,那些许许多多的不长在脸上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嘉明深吸一口气,对他们说:“我想去看那个人影,我可以出去吗?”
  守卫都说:“可以啊,可以啊,不过,那人影在西偏殿往上的祭台,你要是过去可千万小心啊。”
  嘉明点了点头,他走出了门,准备去西偏殿,走到了门外,眼前突然多出了一条大河,他直接入了河水,却不沉下去,而是往对岸去,对岸却远了,他在水里茫然地转了一圈,回到了岸上,身上湿漉漉的,水很快往下低落,他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眼睛看,发现衣服干了。
  他抖了抖自己的衣服,衣服里面掉出来三颗草籽,他又拍了拍鞋子,鞋子花纹之中掉出来藏起来的三颗分外干瘪的草籽,嘉明担心还有其他东西藏在自己的衣服鞋子里面,连忙抬腿往外走,走到了岸边,回头往刚才站的位置去看,看见草籽被水浸泡,沾上泥土,已经发芽。
  三颗丰满的草籽非常迅速地长出了沉甸甸的果实,非常漂亮,而三颗干瘪的草籽缓慢地抽出了黑色的嫩芽,长出了一根又一根瘦骨嶙峋且怪异的野草似的东西,也结了果,却不合常理地长出了鲜血淋漓的黑色的杨梅似的坚硬而狂笑的果实。
  一阵风吹过来,沉甸甸的果实落在地上,迅速腐烂了,黑色的果实也落在地上,一点点变成一滩污水,消失在了土壤之中,不见了。
  那阵风吹到了嘉明的身上,很冷,嘉明打了个哆嗦,一下子从梦境惊醒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深吸一口气,感受到了新鲜空气从鼻腔直入脑中,他才勉强好受了一点,但很快就浑身上下颤抖,裹着被子也不顶用,他浑身上下都在流汗,可是,他的脸色惨白,唇色也惨白,两颗黑眼珠这个时候几乎要扩散,维持着一种很诡异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