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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抿一口茶,素安轻叹了口气,语气淡然的说,“二小姐这话可真是颠倒黑白了。害了我的是你,谎称我已经死了的也是你。明明大太太和大小姐是因为‘造谣生事’而进的警视厅。你怎么把事情反而怪到我身上来了?”
  说罢,她语气陡然转为凌厉,双眸冷凝之色顿显,扬声呵斥道,“方淑婉,你别以为自己装作无辜,就能真的无辜了。你手上沾了多少血、究竟害了多少人,你自己比谁都更清楚!”
  顾文泉愣住了。
  窗边的小姐搁下了书册,专注的往这边看过来。
  方淑婉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立刻委屈的憋了瘪嘴,眼中聚了泪,“你们趁我不在的时候,欺侮我母亲和我姐姐。如今我回来了想要给她们挣一个公道。你倒是反过来要说我的不是了。”说完,眼泪啪嗒一下,落到了跟前的桌上。
  顾文泉忙劝她,“你别哭了。有事好好说。”
  “怎么好好说!她根本就是无理闹三分!”方淑婉躲开顾文泉想要扶着她的手臂,退后两步捂着脸嘤嘤嘤的哭泣。眼睛从指缝间往窗边看。
  她的动作很小很轻,不刻意去看的话,轻易发现不了。
  但素安和玉宁留意到了。玉宁是自幼学武所以眼力过人。而素安体内灵气充盈,看清楚这些小动作简直易如反掌。
  素安这才发现,方淑婉今日在意的居然不是顾文泉而是窗边的那位小姐。
  其实方淑婉的手段很高明。一步一步都算计好的。
  只是她的这些算计,在如今的素安看来,就不够瞧了。
  “二小姐不要这样故作姿态了。”素安懒得多搭理方淑婉,直言道,“你不用狡辩什么。谁是谁非,等到去了警视厅自然一清二楚。郑警官那边等你多时。你回了恒城居然没有直接进警视厅,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对了!”
  素安轻轻的一拊掌,淡笑着望向方淑婉,“你既然这么担心你的母亲和姐姐,怎么回了恒城不先去看她们,反而先回家来了?难道你的担心都是假的?”
  “你胡说!”方淑婉细声细气的哭诉着,“我回来,分明是为了找你算账!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鬼办法,居然让那些警视厅的人都听你的话。告诉你,我最瞧不上这种龌龊卑鄙的手段了!”
  她话刚说完,哗啦一声水响,一整杯的热茶兜头朝她泼了过去。
  方淑婉愣了一瞬,尖叫起来。
  素安冷冷的看着她,拿着帕子擦了擦手,转身离开。
  方淑婉在贵客跟前丢了脸,恨极,拿起旁边的水果刀就想丢过去。顾忌着有人在,只能硬生生压下这口气。
  她是偷偷摸摸拿了水果刀的。旁人根本没有留意到。素安因为转过身去,也是没有发觉。
  但是,玉宁看到了。
  玉宁指了方淑婉大喊一声,“好你个心思恶毒的女人!居然妄想刺伤我们小姐么!”
  方淑婉的手指还停留在水果刀的刀柄上没来得及收回。被玉宁这么一叫,她愣了愣,竟是没有立刻反应过来收手。
  顾文泉原本掏出了手帕想要给她擦擦茶水,看到这一幕后立刻呆了下,“淑婉表妹,你、你这是做什么?”
  方淑婉惊慌失措的朝窗边望过去,紧张解释,“这是误会!都是误会!我、我的手刚好搁在了这里。刚才我吃水果来着。”
  “你少假惺惺的了。”玉宁指着她的鼻子大骂,“你分明就是心思恶毒,想要害我们小姐!告诉你吧。坏人我见得多了,但是,坏成你这样还这么能哭的,我倒是头一次见!”
  窗边小姐噗嗤一声笑了。后来憋不住,她索性把书本丢到一旁,仰头笑出了声。
  被她这么一笑,方淑婉这回是真觉得委屈了,扑到顾文泉怀里哭的一抽抽的。
  顾文泉到底顾念着表兄妹情谊,心软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劝慰。
  “顾少爷啊,你就别在这儿哄了。”窗边小姐起身离开座位,朝这边走过来,“她如果真的委屈,就不会用哭这一招了。很明显,这是没有道理驳不过别人,所以才用哭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方淑婉听了这话,顿时脸一阵红一阵白,急急辩解,“薛小姐,我不是……”
  “不是什么?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
  薛笭打断了她的话,扯了扯唇角,露出讥诮笑容,“你分明那日见了我弟弟薛笗,想要刻意接近他,所以总是尽力讨好我。告诉你,若非是因为你小心思太多,原本薛笗也要来一趟的。因为恶心你总是倒贴的做派,所以他不得不选择了不来恒城,远离你。”
  方淑婉的身子一阵阵的颤抖。
  顾文泉揽紧了她的肩膀,拧眉说,“薛小姐,虽然我们顾、方两家都不如薛家势大,您也不用这样说话这样严苛吧。”
  “顾少爷,你眼睛不好使看不清事实,我不怪你。如果不是看在你和薛笗认识的份上,我怕是早就一拳敲醒你,让你把事情看个明白清楚了。还有。”
  薛笭侧头望向方淑婉,冷声道,“之前你说五小姐用‘什么鬼办法’来收买的警视厅的人,且还看不上这种做派……不好意思,是我们薛家主动帮五小姐联系的郑警官。你既然看不上我们的做派,那我也就不在这儿弄脏方二小姐的地盘了。”
  语毕,薛笭朝着素安粲然一笑,朗声亲切的道,“五小姐,咱们去偏厅说话。”
  素安这才明白过来她是谁,不由笑了,“原来是你。我听薛符说过好几次,他有个很厉害的妹妹,原来就是你。”
  她口中的薛符,便是蔺景年身边的薛副将。
  “我也听他说过好多次有关你的事情。这次我也是正巧要找你,所以跟着顾少爷一起来了恒城。没想到……”
  薛笭说着,不屑的回头瞥了一眼,又笑着和素安道,“走。咱们旁边说话去。”
  “您稍微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素安和她说了句,走到方淑婉跟前,抬眼淡淡的望向顾文泉。
  她素来温和,这般冷厉的眼神,顾文泉是头一次看到。想到刚才种种,他主动退后了几步,独自到了屋子一角。
  玉宁守在旁边,不准别人靠近。
  素安走到方淑婉的跟前。
  现在的方淑婉,脸颊上犹还带着晶莹泪珠,陪着她那委屈的模样,还有可爱的小洋装,乍一看过去楚楚可怜的着实动人。
  素安凑到她的耳边,问,“你看到我,就没有半点的好奇吗?”
  方淑婉顿时呼吸一停。
  素安垂眸轻轻的笑了一声,把声音刻意压低,幽幽然带了几分鬼魅般的转音,“你妈和你姐姐就罢了。她们没有亲眼看见。可是你不一样。你是亲手,一刀,一刀,割了我的喉咙、刺穿我的胸膛、切断我的腕脉的。你就不奇怪,我怎么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儿?”
  其实方淑婉之前一直在疑惑这个。
  刀子是她插的,一下一下,深入皮肉,崩出鲜血。
  她本以为,这人就算能够回来,多少也要带着重伤的。可是没有。什么伤痕都看不见,就跟那一场血腥刺杀不曾存在过一般。
  她本就心底存了疑虑和恐慌。之前她在贵客跟前为了保住颜面,所以没有露出震惊神色。现在听到素安这般幽幽的空洞仿佛鬼魅的声音,顿时吓得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就在她心底的恐慌达到最深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嗤地一声嘲笑。
  “告诉你,我就是鬼。”耳边声音飘飘忽忽,“地底钻出来的厉鬼,专门索命而来。不信的话,你看。”
  素安朝着顾文泉的方向多看了几眼,在方淑婉的耳旁道,“半分钟后,顾文泉旁边的水杯会被天花板的转头砸到一个边,然后掉落在地,摔碎。”
  她的话音落下没多久,原本坚固的天花板上,突然就落下了一块转头来。好巧不巧的,恰好砰到了顾文泉跟前桌上唯一的水杯。
  而且这一砸,只蹭到了边。水杯朝着另一个方向倒下,滚落桌子,摔碎。
  碎裂声砰的一下响起时,方淑婉顿时受不住了,惊叫一声,夺门而出。
  顾文泉赶忙去追。
  “你和她说什么了?”薛笭悄悄问素安,“她怎么吓成那个样子。”跟见了鬼似的,连魂都要没了。
  素安就笑,“就是提了几句她们害我的事情。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心里恐惧吧。”
  薛笭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两人并行着往外走。
  素安回头,朝着方淑婉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再次轻笑。
  那个女人用了那样狠毒的手段害死她。她可不会轻易罢休。
  一枪杀掉?
  不。那样死得太痛快,也太便宜了那个女人。
  正如对方当初一刀刀刺入她的身体一样,她也要用无形的刀子,一下下的刺着对方,让那人在极度恐惧中一点点走向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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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花园的偏厅内, 素安让人另备了新茶水端上来。她和薛笭两人也不要点心了,只斟茶慢慢喝。
  薛笭头发梳起, 不施粉黛。不笑时微微凌厉的模样加上一身西装衣裤,着实干练而又洒然。
  “薛姐姐真好看。”素安夸得真心实意, “看了你瞬间觉得女子穿裤装也能这样漂亮。”
  “漂亮?也就你觉得而已。”薛笭手上沾了茶水, 用手背拍拍自己衣袖, “整天跑新闻,穿裙子可不方便。我这是不得不为之。”
  “薛姐姐是记者?不知是不是在报社做?”素安顺口道, “我认识一位陆家姐姐就是报社记者。”
  听见话语中提到陆清怡, 薛笭顿时眼睛一亮。她正要和素安细说几句,就听门外响起了丫鬟的通禀声。
  “五小姐, 老太太来了。”
  素安诧异, 赶忙起身大步朝着门口走。她还没到挂着的帘子那儿,门帘一掀, 老人家已经在孙妈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奶奶!”素安亲自上前扶了方老太太,“外头这么冷, 您怎么过来了。”
  方老太太和她低语了两句, 走向屋中,望着薛笭, “您就是薛家的小姐吗?”
  “是。”薛笭早就站了起来,见老太太问话, 急忙站起来恭敬说,“晚辈姓薛。”
  方老太太拉了她的手,问素安, “就是薛大夫家的那个?”
  老人家是旧社会生活过多年的,时常会忘记用“医生”的称呼,说一声旧时常用的“大夫”。
  她之前听说顾家来人了,遣了人去花厅问候。毕竟顾家待方家还算不错,面子上过得去。
  可是没料到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家也在。
  听说是薛家人,方老太太不顾外头天冷,愣是亲自来了花园里的偏厅见薛笭。
  素安过来扶方老太太坐下,笑着说,“是。薛姐姐正是薛医生家的。”
  听闻这话,方老太太把胳膊从素安手中抽出来,趁着身边两人不注意,朝薛笭福了福身。
  “感谢薛大夫帮忙照看我家安安!”老人说着,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家里那几个杀千刀的混账人不肯放过安安。得亏了薛大夫在,才保了她一条性命!”
  她并不知道素安曾被人刺伤而亡过。
  在她心里,如果没有薛彼得帮忙,素安一个姑娘家流落在外,都不一定回得来家。更何况,是毫发无损的回来。
  所以方老太太看来,把人安全送回家,已经是救命的大恩了。这个恩情,老人家一直搁在心里,想着有机会见了薛家人要当面道谢。
  “受不起啊老人家!”薛笭急忙去扶,“真是愧不敢当。”
  薛笭是知道真实情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