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是,那人身边有个特别聪明好学的朋友呢?他的朋友因为一些原因不能考科举。”闻罪又问戚一斐道。
闻罪以前让周大人查戚望京,是因为想查到他的小秘密,掌握他为己所用;如今嘛,闻罪是想着至少要知道戚望京到底做了什么,好给他扫尾,根据不同的尺度,来至少保住老爷子不要死。
哪怕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闻罪几乎没在心里怎么思量,就决定他顶多是让老爷子回家吃自己。
闻罪真不是戚一斐以为的什么公正公平的好人,他特别的护短,准确的说是护戚一斐,这就是他全部的短了。
“唔,他朋友穿到他身上了?”戚一斐还离不开这个思维的怪圈。
“……没有穿越。”
“哦哦,那他肯定重生了!”戚一斐一拍大腿,自认为给出了一个聪明绝顶的缜密推理,“所以就变厉害了!”
“也没有重生。”
戚一斐长叹一口气:“你这人怎么这么挑剔呢?好吧好吧,那就是他好友帮他作弊了!”
周指挥使的思路是,说不定戚老爷子才是严二狗,他杀人越货、冒名顶替,借用了好友的身份,怕被发现,甚至特意改了个名字叫戚望京。
但戚一斐的这个思路,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么一想的话,作弊什么的,可比杀了好友,要轻松多了。
闻罪在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又没过几天,周指挥使的二次汇报再次到了。
虽然闻罪已经答应戚一斐,要学会信任身边的人,一步步的下放工作,不让自己太过操劳,但他目前能做到的,也顶多是不至于全盘掌握,可还是要事事跟进的。特别是有关于戚老爷子的,他生怕周指挥使擅作主张,没能充分领会自己的意思,让好事变坏事。
这一回,周指挥使带来的,是个好消息——不幸中的万幸,戚老爷子应该不是严二狗。
因为苏林不经意的,带着周指挥使和里正的爷爷去了戚家的祠堂,里面挂着戚一斐的少年画像,作画之人画功了得,与戚一斐本人有九分想象。
里正的爷爷眼睛不太好使,一眼就指着画像,对周指挥使说:“这就是戚家那个出息的小子啦,他考了状元,当了大官,还不忘本。”
他错把戚一斐,当做了戚望京小时候。
而若戚老爷子小时候和戚一斐十分相似,那不就说明戚望京就是他本人了嘛。应该不存在换了人的可能,若换了人,戚一斐作为戚老爷子的亲孙子,是不可能像另外一个人的。
唯一让周大人还有点在意并奇怪的是,戚家祠堂里,挂着戚一斐的画像,却反而没挂首辅戚望京的。
周大人准备继续朝着左戚村的案子查一查,他当初接到匿名信时,里面说首辅戚望京曾经手染过鲜血,要过人命,戚贵妃的一家正是戚老爷子的帮凶。所以,周指挥使一开始的怀疑方向是,戚望京和自己村子的灭门脱不了关系;后来到了小戚村,又觉得会不会是戚老爷子是严二狗,杀了自己的好友顶替;如今他则觉得,他可以换个方向了,好比,复仇。
戚望京此人,满朝皆知他滑不留手爱和泥,得到天和帝宠信的原因是溜须拍马讲迷信,但他不少的政敌都畏他如虎,这个精神抖擞的小老头一笑,他们就能怕的忍不住后退。
这就说明,戚老爷子这人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说话,甚至睚眦必报,手段狠毒。
那如果左戚村一案始终没能告破,戚老爷子亲自动手的可能性就特别大了。这应该就是他最大的秘密。
闻罪也希望这就是戚老爷子最大的秘密,因为哪怕有心人把这个复仇的故事捅出去,在情大于法的当下,戚老爷子说不定,不仅不会被人苛责,反而会被赞一句有血性,卧薪尝胆十数年,只为全村复仇什么的。可歌可泣的都可以排一处大戏。
但,闻罪的一手,死死的扣在了苏林的名字上。
不管是苏林的出现,还是他做的事,都太巧了,就像是在故意一步步的引导周指挥使,去探查到他们希望他探查到的内容。
闻罪的直觉告诉他,他还是应该在意一下严二狗这个名字。
***
等闻罪那边一切操办好了,戚一斐才知道,闻罪嘴里说的葬礼,并不是给天和帝的,而是给……张珍的。
戚一斐:“???”你让内阁帮你,操持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罪官之子的葬礼?
“那你以为我让他们帮我做什么?”闻罪也很诧异,“我父皇的葬礼?需要这么费心,这么大阵仗吗?”
要不是怕闹的太难看,被有心人利用,闻罪都想一张草席,裹了送葬。
把早就就修好的帝陵一开,扔进去就完事了。
这话说的,戚一斐竟无法反驳。
戚老爷子和傅里领命的时候,内心也和日了狗似的,但还是尽己所能的把葬礼给办出来了。傅里的感情,是最为复杂的那个,他和张珍虽都是戚一斐的好友,两人却互相很是看不上彼此,一个嫌对方是纨绔,另外一个则觉得这种别人家的小孩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他们之间的“友谊”,只能体现在戚一斐面前。
但大概他们两个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由傅里为张珍办葬礼。
傅里真不愧是和张珍互不对盘的老朋友,他接手后,上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戏班子给退了。哪怕知道这戏班子是戚一斐给张珍请的,他也坚持,因为他根本不信什么死人能听到戏这一套,觉得不能再任由戚一斐发疯。
傅里给出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也很充分:张珍现在正在被报恩寺的大师们远程超度,在他耳边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扰了施法的清净怎么办?
也幸好张珍确实早已经不在诏狱,他正在报恩寺佛祖脚下聆听晨钟暮鼓呢。要是张珍在,看到傅里这么破坏他的娱乐,他大概得气的变成傅里的背后灵。
戚一斐也没意见,这事确实是他忘了,戏班子是给张珍请的,但张珍已经不在诏狱了,那就真是在唱给空气听了。
在张珍的葬礼举办前,闻罪对戚一斐主动提出,要不要他陪着出宫去看一趟张珍。
“我能出宫?”戚一斐很惊喜。
“你当然能出宫,我是在保护你,不是抓你来坐牢。”闻罪很无奈,抬手想要握住戚一斐的手,却反而被躲开了,他略显诧异,睁大了眼睛,前些天不还特别想和我挨着吗,怎么如今反倒是……
闻罪眼睛一转,就想明白了戚一斐种种避嫌的异样。
笑容加深,当下就决定,回头就给丁公公看赏,太会举一反三了!
戚一斐见因为自己躲开,闻罪突然沉默了,看上去有点可怜,戚一斐就慌了。赶忙重新又把自己的手塞了回去,他真的就是本能。
他哪怕停了那些个奇奇怪怪的话本,还是做梦梦到闻罪了。
准确的说,戚一斐连午睡个回笼觉,梦里都爱出现闻罪了。色气满满,妖不露骨,勾起他的下巴,就把他粗暴的压到了墙上,展开各种……
不好描述。
停停停,戚一斐再不敢深想,只是尽力无视了被闻罪握着的手,开心说起了即将到来的出宫之旅。他表示,他不想去有好友遗体的诏狱,要去报恩寺。
闻罪不解:“为什么?”
戚一斐实在是给不出什么有理有据的好理由,只能耍赖:“我觉得阿宝的灵魂在这里。”
闻罪看着越来越迷信的戚一斐,有些头疼,暗中扶额,觉得傅里说的对,不能再纵容戚一斐去不断陷入这种事情里了。
好比,早点把那个方诸老者送走!
戚一斐虽答应了要送方诸老者,但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他就没能腾出手来,把方诸老者送回深山老林。
方诸老者倒也不着急,应该是早就算到了,特别胸有成竹。
事实也一如他算到的,最终,是由闻罪的人,亲自把他安全的送走的。他在临行前,还给戚一斐留了一封信,但却被闻罪没收了,没给戚一斐看。闻罪真的不想戚一斐再搞这种封建迷信了。
闻罪也没瞒着戚一斐,明摆着对他说了:“方诸老者给你留了一封感谢信,我就不给你了。”
“为什么啊?”戚一斐倒也没生气,就是好奇。
“因为他不是个好东西!”闻罪自然不会说戚一斐迷信不好,戚一斐做什么都是好的,所以他选择了打击别人。
戚一斐知道闻罪的心结,便体贴的没再追问,不看就不看吧,一封感谢信而已。
就在张珍葬礼的前一天,戚一斐和闻罪一起驱车,去了京郊的报恩寺。在山门前,戚一斐就遇到了已经等在那里的张珍,许久不见,张珍灵体身上的珍珠白色淡了不少,看上去已是一副随时要去转世的样子。
戚一斐担心坏了,他坚持这回一定要把张珍带走。
张珍却不想走,因为他真的准备去转世了,他觉得这是好事:【我本来还想等你查出来,到底是谁害死了我的未婚妻,拿着答案才好去奈何桥上,有脸与她相会的。但我突然意识到,她也有可能会比我早投胎,我越晚走,就越有可能再次错过她。】张珍还是想和二小姐当一世夫妻,续这辈子的遗憾,他相信他下辈子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而二小姐也一定还是会出落成一个很好的大家闺秀。
他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比这辈子好上无数倍。
张珍这样发誓,然后又道:【而且,查案有你,有名满天下的谋师有琴师,我还求什么呢?】【说实话。】戚一斐才不信张珍会是这么容易想通的人呢。
张珍和戚一斐在某些方面是很相似的,他们拥有的太多,看上去就对很多东西都特别的无所谓,有就有了,没有就没有了。但他们却也会对一些特定的人和事十分执着,一旦上心了,就绝无可能轻易罢休。
【嘿嘿,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张珍绕绕头,笑的特别傻,【好吧,我本来还想给你个惊喜的。】【你不会在庙里听墙角,听着听着,一不小心就听到了幕后真凶是谁吧?】戚一斐能联想到的就是这一个答案了。当然,这也和戚一斐最近一直与闻罪在一起,让他学会了比以前更多的思考有关。
【!!!你能不能给我留一点乐趣?】张珍还真就,确实是知道了。
戚一斐心想着,那有琴师大概要哭了,他那么努力的追查,到最后,抓来的道士还是没交代出幕后真凶。反倒是张珍这个根本不动脑的纨绔,只站在报恩寺,就等了主动撞到树上的傻兔子。命运,还是真个小妖精呢。
【主要还是二公主比较信这个啦,他总来和佛祖絮叨,我还能不知道嘛。】张珍洋洋得意,【不过,我也很聪明就是了,快,夸奖我,不要停。】戚一斐礼貌性的满足了张珍,和张珍商业互吹了一下彼此。
【对了,你知道吗?二公主其实是个男的!】张珍神神秘秘的对戚一斐道,准备给好友一个出其不意。
【我知道啊。】但戚一斐早就被剧透过了,【我先生早告诉我了。】张珍死鱼眼:……有老公了不起哦。
第38章 放弃努力的三十八天:
随着戚一斐对生死簿的探索增多, 他又发现了一个也不知道算不算新功能的功能——戚一斐发现,在他和张珍交流的时候,他其实是不用对着空气打字, 也可以把自己的意念传输上去的,就像张珍一样。
戚一斐和张珍的交流, 因此方便了不少,也不用和闻罪背对背了。
【你, 能不能,直接说答案!】戚一斐都恨不能去揉张珍的脸了。这家伙真的很对得起自己话唠的人设, 一个事,不说成天桥底下跌宕起伏的章回评书, 那就不算完。
【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那么没耐心。】张珍飘在空中,表情特别欠打。
戚一斐要不是碍于闻罪在场,都要直接开口了:【你不知道话本里, 在关键时刻, 总一定会有意外发生吗?我就不明白了,先说结果,再说过程,能难死你们这些知道真相的人吗?能吗?!】张珍被吼懵逼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最近, 话本看的有点多啊。】戚一斐耷拉下肩膀, 深刻反省了自己, 确实有点多, 明明以前他没这么爱把话本的套路挂在嘴边的。但这不是重点:【到底是谁!】【三公主啊。】张珍只能直接揭了底,让一切都变得毫不神秘。
“???”
“怎么了?”闻罪一直在暗暗观察着戚一斐的表情,他总觉得戚一斐哪怕来到了报恩寺,看到了代表朋友放在莲花座旁的玉瓶,戚一斐的情绪也不是那种对亡者的追思与不舍,反倒是感情复杂,且十分善变,让哪怕是很会察觉别人情绪的闻罪,都一时间猜不到戚一斐到底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戚一斐特别同情的看了一眼闻罪,“就是突然觉得,你们家的姐妹,比兄弟更有野心啊。”
没嫁人前,就想加入夺嫡战的大公主就不说了;生理性别为男但自我认知为女的二公主,也是个为了保守性别的秘密,就能杀人的狼灭(比狠人多三点,还横);如今连三公主,都不甘寂寞的跳出来了,更是隐隐有成为大boss的趋势……
其他的皇子,在熠熠生辉的公主殿下们的衬托下,显得是那么无能又苍白。
三公主是天和帝最小的女儿,与六皇子一母同胞,就相差了不到一岁。但两人的性格却天差地别,六皇子一直是大皇子的小跟班,看起来没什么主见的样子;三公主却胆大妄为,又任性刁蛮。她是唯一一个过了十四,还没有嫁人的公主,据说是因为算命的给她算过了,她不能早嫁,克爹。不管这个命算的准不准吧,反正天和帝是信了的。
而说起三公主的嚣张跋扈,那真的是罄竹难书了,连好脾气的戚一依都有点不愿意和她玩。三公主小时候以大欺小,追打七皇子闻罪什么的,都不能上她作死的荣誉墙。她曾经,想要命令还不到十二的戚一斐娶她,才是最可怕的。
三公主对戚一斐,倒也不是真有什么男女之情,当然,她对利用吉星也没有太大的想法,她就是单纯觉得戚一斐软和,好控制。
不得不说,三公主过去的人设,就是胸不大又无脑,还看不准别人到底是懒得搭理她,还是真的好欺负。
戚一斐是真的没想到,无脑竟才是三公主的伪装。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保护色,戚一斐之前想了一圈人,就差把藩王世子和公主们的孩子一起算上了,也根本没想过有可能是她。
看破了三公主的真面目,下一步就是该怎么告诉闻罪了。
戚一斐后来从张珍口中知道的有关于三公主的始末,并没有任何直接有力的证据,能够证明三公主真的有问题。那就只是张珍实实在在用眼睛看到的。
闻罪却反而主动问起了戚一斐:“你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我的姐妹都不省心?”
“就,你对三公主了解多少?”戚一斐只能先试探一下。
“她自从我当上摄政王之后,就被吓的闭宫不出,至今还以为我会报复她。”闻罪对三公主了解的就这么多,他倒是派人监视了六皇子,毕竟大皇子死了,六皇子作为曾经的大皇子党,还是很有可能接替了大皇子那些还没有全部浮出水面的人手的。但三公主就实在是,不值得让人为她浪费人手了。
三公主当年欺负闻罪,就像是个日常,也不知道她怎么就看闻罪这个弟弟这么不顺眼,开心了戏弄一番,生气了发泄一通,没事干了也会找闻罪的茬寻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