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阳老道士掏出了怀中的酒葫芦后,又掏出了从山阴县令那儿得来的一个小木匣子,以及木匣子内的两方小印。
“贫道当时就是顺着命理卜卦,没给刘居士的小千金相一面。”
“无缘,无缘……”
“可惜,可惜……”
明阳老道士嘴里这般讲,其实,他挺随意的。他并不在意了人间富贵,他活得一生颠沛流离,求了长生与大自在。
小女娃娃一个奶孩儿,便是凤凰命格又如何?
真龙天子的命格,明阳老道士也是相过两个人。奈何,奈何……
这世道山河破碎,说是真龙天子,实则不过蛟龙尔。
“中原九州,二分天下。”
“真龙不出,奈苍生何?”
明阳老道士的眼中,哪有半分茫然,他眼神清明,念了四句小诗时,全是沧桑。
第3章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前一世,她最喜欢苏轼《水调歌头》这一首词中,最后的这两句。
她生出普通,容貌普通,学习普通,样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平凡少女。若说稍稍比一般人出格一点的,便是她的家庭微微有些特殊。
她两岁时,父母离婚。
她既没有让亲爸抚养,也没有让亲妈抚养,她养在了乡下的外婆家。她的爸妈离婚后,很快在大城市中又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
她有同父异母的妹妹,她有同母异父的妹妹。爸妈各自组建的新家中,偏偏同时,又都没有她的位置。
她的幼时,她的少时,全部的记忆里,给她温暖的亲人只有外婆。
她满十四岁的那一年,外婆去逝了。她成为真正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在外婆的葬礼后。
她去亲爸亲妈的新家中,各自待了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她发现亲爸亲妈的两个家庭,明明都有她的亲人,她却依然是无论如何也融入不了。
他们看她的眼神,陌生且疏远,警戒又冷漠。
最后,她回到了她熟悉的乡下,回到了外婆留下来的老房子中生活。
清明时节,雨落纷纷。
她去给外婆上了坟,烧了纸钱。
在归家的小路上,她似乎运气不太好,在山腰处滑了一下,然后,她跌倒了。
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在她再有意识时。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只紫金色的凤凰。
她瞧着那飞翔的紫金色凤凰,莫名的眼熟。然后她认出来了,这似乎是幼时,离外婆坟地不远处,山腰间一座名叫凤凰庙的供奉神物。
那么,这是哪儿?
四周全是黑暗。
她感觉不到自己,可她又似乎看到了那飞翔的紫金色凤凰。
这是意识的世界吗?
她生出了这样的猜想。
然后……
她似乎陷入了沉睡,她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无所谓时间,无所谓空间。
等待她再度醒来时,她有了模糊的感应,她睁不开眼睛,她感觉她似乎被什么托举着,是什么呢?
莫名的,她想呐喊。
接着,她真的呐喊了。只是听在自己的耳朵里,全是哇哇的声音。
她的声带出现了问题吗?
耳边有人在说话,可是说了什么?她听不懂那种语言,好累的感觉在心底浮现,她又是晕沉沉的睡过去了。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春去夏来。
夏过秋至。
在这个新世界已经生活了半年。她学懂了这里的语言,她知道,她有了新的名字。
前一世的她,全部成为了过去。
这一世的她,得到了新生。
她姓萧,名叫荣娘。
她的生母姓赵,名唤春花,是县令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她的生母赵春花,又得了新的差事,成为了县令夫人嫡出大姑娘的奶嬷嬷。
小婴儿的日子很单纯。
荣娘也没有争强好胜心,她想重新认识了,这一世生活的新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封建时代?
灶房。
荣娘坐在小摇篮里,瞧着李哑婆干活。
她安静坐那儿,不哭也不闹。
“春花家的荣娘,真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来灶房用了夕食的刘婆子,跟李哑婆唠嗑了一句话道。
刘婆子是后宅的守门婆子,她是刘县令家族里的家生子。她丈夫早年过逝了,膝下有一个儿子刘顺,在刘县令身边当差做了一个随身小厮。
“亲爹没了,她娘有正紧的差事,哪顾得上这一个小不点?如今让我顺手照顾一下。”李哑婆也有唠嗑的意思,就说道:“我就是看荣娘够乖巧,才乐意揽了这桩麻烦来。”
“你倒是善心。”刘婆子呵呵笑了两声,问道:“莫不成你还盼着,将来荣娘记得你带她这些日子的辛苦,把你当干娘孝敬?”
“春花提了一嘴,说是让荣娘认我当干娘。”李哑婆脸上都带了笑容,摆摆手,道:“让我拒绝了。”
“你说,你无儿无女的,白捡个女儿养。多便宜的事情啊,你拒绝干嘛?”刘婆子挤挤眼睛,打趣的说道。
“……”
李哑婆还没回话。县令夫人院中的丫鬟来传话。这时候,刘婆子也不闹磕了。赶紧的用完夕食,就是去当差了。
“李嬷嬷,主家来客人了。要整治一桌席面。”丫鬟说了一串儿的菜名。
荣娘在旁边听得耳晕。
倒是李哑婆听了一回后,重复的回念了一遍给丫鬟听。丫鬟一听后,没错误。丫鬟便点头回道:“就是这般。得赶紧的,莫误了主家的时间。”
李哑婆在丫鬟下了菜单子后,就去灶房外的小院中,召唤了帮手。
灶上有三人。
李哑婆是厨子兼把总的。
这会儿,三人都是忙碌起来,洗洗切切,凉的、热的、荤的、素的。这配菜、佐料,应该备上的,赶紧都是准备起来。
不多时。
厨房内是香味迷漫。
荣娘动了动小鼻子,她有些嘴馋啊。不过,想想她刚刚才半岁的小身板儿,她又怂了。
酉时末。
荣娘被生母赵春花从灶房带回了住的小屋子。
那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小小的榻,小小的衣柜。还有一张小桌,两张小凳子。这一切就是荣娘和生母赵春花的安生立命之所。
外面,天暗了。
屋内有晕暗的油灯点亮。
赵春花这时候用厨房里要来的热水,给女儿擦擦小身板儿。接着,她就是哄了女儿荣娘快些入睡。
赵春花很累。
她却睡不着。
赵春花脑子全是浮想着,今个儿得来的消息。
听说主家的老太爷病重。县令大人和夫人身为儿子、儿媳,这怕是要一起回了主家啊。若回了刘氏的宗族……
对于赵春花母女而言,也是影响甚大。毕竟,刘县令、县令夫人刘王氏在刘氏宗族里,地位并不高。
“若回了刘府?荣娘,咱们母女怎么办啊?”
“娘要照顾了大姑娘,你这般小,你可让娘把你寄养在哪儿?”
“……”
赵春花对似乎睡着了的女儿荣娘,嘀咕起来她心底的担忧。
刘府上,那是公用的厨房。
李哑婆到时候的差事肯定会换掉。那时候,赵春花也不知道,李哑婆还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女儿了。
更何况,赵春花想让女儿荣娘认李哑婆做干娘。李哑婆拒绝了。
“……”
本来要睡着的荣娘,听到了生母赵春花的话,她的睡意被惊醒了。
荣娘闭着眼睛,她在思考啊。
要搬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