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她认为他会来一番长篇大论。
岂料,陆东深说,“你说的这些事,是个人都会做。”
一句话噎得蒋璃直瞪眼。
陆东深虽没看她,但也知道她一直在盯着他瞧,有暗光做掩,悄然抿了唇,笑意入眼。
果不其然,蒋璃不达目的不罢休,“你那把瑞士军刀呢?上面可是有用过的划痕,看磨损程度可不像是一把新的。”说着,将自己那把芬兰刀往他身旁一拍,“看清楚了,我这把才是新的。”
陆东深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木,淡淡地回答,“杨远经常拿它切菜。”
蒋璃心里暗骂了句:陆东深你大爷的……
最终,陆东深问了句正经的话,“你来祈神山到底要找什么?”
夕阳彻底沉落后,温度就降下来了。蒋璃抱着碗喝了口热汤,吸了吸鼻子,说,“麝香鼠。”
陆东深不解地看着她。
见状,蒋璃笑了,腾出只手重重地拍了他一下肩膀,“对,就是这种不耻下问的眼神,你得让我有点成就感,要不然我会觉得我没那么重要了,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麝香鼠?”
陆东深也任由她这般放肆,风轻云淡,“不就是青根貂吗?我在北美的时候见过那种东西,而且现在也有养殖的麝香鼠,我不理解的是,为什么要来这里找?”一句话说得让蒋璃十分不快,斜眼瞪了他足有半分钟,瞪得陆东深都觉得后背发凉,尤其是她手边还放了把芬兰刀,于是清清嗓子,“我也算不耻下问了吧,你看,我不知道这里的麝香鼠跟养殖的又或者北美那边的有什么不同。”
“没什么不同。”蒋璃没好气,身子一转,背对着他喝汤。
竟有些孩子气,陆东深被逗笑,平时看她都一副拽的不行甚至高冷范的模样,现在瞧着倒十分可爱了,转念一想也是,不过26的年龄,就算跟在谭耀明身边混江湖,也会有小女孩的心思。
他噙着笑,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是真不知道,这种事还得请教蒋爷。”
“别碰我。”蒋璃只觉得他的手掌很大,这种亲昵行为让她有点不适应,头一歪躲开了他的大手,嘟囔了句,“当我是宠物狗啊。”
说完这话,情绪又一转,一双眼染了笑,“不过,从你嘴里叫出蒋爷可真好听啊。”
“别得寸进尺啊。”
蒋璃也知道让这么个大男人叫她蒋爷,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既然叫了一声她也就受用了,将鱼汤一放,摆好姿势。“你呢,刚刚说的没错,麝香鼠一般都生活在北美洲,但不意味着其他地方没有,只是没有人家土生土长的好,更别提是养殖的了。很多人知道麝香鼠都以为是它的皮毛精贵,但实际上,雌麝香鼠分泌的麝香中含有跟天然麝香相同的麝香酮、降麝香酮、烷酮等成分,具有耐缺氧、抗炎、降血压、抗过敏、抗衰老的作用,是天然麝香的最佳代替品,而且很多高级品牌的香水里也含有麝香鼠的麝香,另外,麝香鼠的粪便也可以制成蚊香驱蚊。这种麝香百种好,可唯一的不足就是要等到繁殖期的成年雌麝香鼠才行,一来,邰国强的情况等不了那么久,二来,现在也不到麝香鼠的繁殖期。听说祈神山上就生活着麝香鼠,而这里的麝香鼠不用等到繁殖期就有极大的药用价值,只要抓住一只,我取了麝香液就行。”
“听说那东西不是很容易抓。”陆东深拿起她的碗,又给她添了些热汤,递给她。
蒋璃很自然地接了过来,“当然,有那么容易的话还用我蒋璃亲自出马吗?随便打发个小喽罗就行了。”
三句话不忘夸自己一下,这种本事陆东深也算是领教了。
“漫山遍野地找?”陆东深这次是真不理解了,这么找下去,别说七天,就算给她七个月也未必能找得到吧。
蒋璃冲前一指,“主峰,麝香鼠狡猾,主峰隐蔽适合它们居住。”
“抚仙湖呢?”他又问。
“抚仙湖啊……”蒋璃迟疑了一下,慢吞吞地喝了汤吃了肉,将五根手指头挨个咂吧了一遍,才说,“就是一种小白鱼,相比麝香鼠来说太容易不过了。”借着火光,陆东深看得清楚。她在说麝香鼠的时候神采奕奕,但提及抚仙湖,眼神就明显暗了下来,虽说看似不在意,但他觉得,这其中没那么简单。
第39章 这人是反射弧长吗
山林的时间游走似乎很快,没了城市的霓虹和车水马龙,夜晚就变得特别纯粹。
晚餐过后,陆东深主动承担起收拾炊具和清理餐具的工作,这又让蒋璃大跌眼镜。陆东深这般男人就是众人眼里那个养尊处优的人,他也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十指沾了阳春水总觉得有点不适应。
借着火光,蒋璃盯着他那双正在劳作的大手来看,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修长流畅得很,看得她都直心疼,暴殄天物。
她问他,是不是觉得吃了我的东西觉得嘴软了?要真这么觉得的话以后见了她礼让三分就行,或者跟道上的人一样叫上她一声蒋爷,不用非得祸害自己的双手。
陆东深却给了她“正确答案”,“我做这些,仅仅因为你是女人,我是男人。”
蒋璃盘着腿坐在一垛香松木上,头顶上是大片星子,坠着天际,夜色太好,碎星就显得很近,似乎抬手可触。
火光摇曳,她笑得狡邪,“受人恩果千年记,今天你吃我口粮,我也不需要你感恩戴德,就顶了你前后两次救我,咱们扯平了。”
陆东深上前从她腿底下抽出条香松木来,她一晃险些从上面掉下来,他大手一扶,稳住她的身子,笑道,“不做商人可惜了,算盘倒是打得精细。”
蒋璃看着他将那支香松木扔进火堆里,篝火又燃亮了不少,驱散了夜幕下沉凉的寒意,这么看着他,她突然觉得有些异样,心底深处也有种暖洋洋的东西在滋生。
不似平时的高高在上,这样的陆东深让她觉得很有烟火气。
她支起腿,一条胳膊搭在膝盖上,一副懒洋洋,“在这么个荒郊野岭,口粮可是救命的,这本来就是等价买卖,大不了明天我再让你蹭一顿我的口粮。”
陆东深坐在篝火旁,四两拨千斤,“今天我吃了你的鱼,明天大不了打来还你,但你欠我的就是欠我的,抵不了。”
这个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蒋璃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从香松木上下来,又从里面翻腾出四支较粗的枝干,一屁股坐在篝火旁,将浸了油的布头拿出来裹住枝干一头,一层一层压住捆紧。
“这一路上凶残着呢,还不定最后谁欠谁的。”
陆东深没说话,靠在旁边,借着火光看她。
被他瞅得有些不自在,蒋璃将两支粗枝绑好后,一扭脸去洗漱回了帐篷。
山林之中,落日而息。
夜里寒气大,所以回到帐篷里是最明智的选择。蒋璃在帐篷里点了亮,将这一天的行程路线和所见所闻记录在记事本里,然后,十分自觉地将陆东深从记录中屏蔽了去。
如果脚程没问题的话,明天就该到达主峰,尚且不说还有怎样的危险等着她,就单说抓麝香鼠就没那么容易。
旁边的帐篷里有了动静,应该是陆东深也回去了。蒋璃突然想起他在酒店住的房间,整齐得近乎变态,心想着帐篷里不知什么样。
想来不管什么样吧,肯定不如她帐篷里这般热闹。
背包里的东西近乎被她摆了一帐篷,原因是要找笔。
把该记的都记好了,她抻了个懒腰,这才觉得肩膀酸疼得很,负重太大的结果,许是破皮了。解了衣服拉链,打算瞧瞧伤势如何,可衣服褪到一半的时候她蓦地反应过来,紧跟着重新穿好衣服。
回头,帐篷外黑兮兮一片。
她只觉得头忽悠一下,心脏砰砰直跳,陆东深的帐篷始终没亮,那她刚刚脱衣服的影子肯定会晃进他的视线里,当然,如果他要是有心看的话。
这两天她独自一人惯了,怎么就把他给忘了?旁边帐篷无声无息,蒋璃很有冲动想要闯进去揪住他脖领子问他刚刚有没有偷看,可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真是矫情,想他陆东深那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环肥燕瘦的还差她这一款?再说了,刚刚她又不是当着他的面脱光了衣服。
不知怎的脸颊有点烫,蒋璃从一堆东西里翻腾出只小镜子,借着光亮一照,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篝火的缘故,她的脸色竟然绯红。
她和他的帐篷,中间其实不过就是隔了两层防风布,间距不足一米,这其实跟睡在一起没什么区别。
睡在一起……
蒋璃清了清脑子里的杂念,她认为,自己想太多了。
熄了头灯。
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她钻进了睡袋里。
已经充分蓬松的充绒升级版睡袋,一钻进去就跟躺在棉花里一样,舒服温暖。在户外,跟大自然搏斗了一整天,到了此时此刻能安稳躺在睡袋里实则是件幸福的事。
可今晚失了睡意。
不像前两晚,不敢睡却困得要死。
翻来覆去。
最后像只蝉蛹似的蹭到帐篷边,冲着空气咳嗽了两声。
隔壁没动静。
她把耳朵竖直了也没听见半点声,就像死人似的不见呼吸声。
这男人是睡着了?
她其实特别好奇他是睡着还是醒着。
睡着的话,那他打不打鼾?
醒着的话……
蒋璃打了个寒颤。
那他在干什么呢?
挺尸般地又过了十多分钟,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蒋璃清清嗓子,头冲向他那边,“奸商?”
没人回应。
“陆奸商?”
“干什么?”那头的嗓音听上去有点沉,似乎不悦。
蒋璃听见他动静后心里总算踏实了,又裹着睡袋骨碌回原位,刚要阖眼,岂料那头开口了,命令口吻,“说话!”
她双手扒着睡袋,说话?
既然对方有聊的意愿,那她还真是一肚子疑问。
“陆奸商,你真是来找我的吗?”
“废话。”
还真是……
“你为什么来找我?”这是蒋璃在见到他之后想了大半天都没想明白的问题。
担心她?
别闹了,他跟她非亲非故的。
那头沉默了。
就在蒋璃以为他打算结束聊天了,不想他又开口,“你这个人在我眼里没什么信誉度,所以,为了以防万一。”
果然!
跟她估算的一样。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就没信誉度了?要不是为了邰国强,我现在能在这凄风苦雨吗?”
“如果不是你装神弄鬼,你现在的确不用在这凄风苦雨。”他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感情波动来。
蒋璃就知道跟这个人聊天一准没什么好结果,干脆也就不继续了,一翻身,有一点点的凉入了肩头,她把睡袋拉高,整张脸蒙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蒋璃又探出脸来,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那头没声音。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