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抚她的头发。
他跟她说,把头发留长吧。
她便为他留长了头发,一如他想象中的漂亮柔顺,她的头发就跟她的气息一样,勾着他,牵着他,令他魂牵梦萦。
陆东深摸着摸着猛地停了动作。
又想起发布会的事。
晚上的时候经过蒋璃的一撒娇加委屈的,他也乱了阵法,现在夜深人静仔细想来,他似乎落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她回答记者提问时太冷静太有逻辑性了,就像是准备好的似的。发布会上的确会有记者问及四年前生物工厂事件的可能性,但前提是,他们要发相关生物产业合作项目。现在的记者聪明,一般在发布会上没提及的话题,往往也不会有人横冲直撞。
所以,蒋璃是知道发布会上会围绕着生物项目进行,那么,是谁给她透漏的消息?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陆东深立刻摁死了。
不能这么想……
她已经解释了原因。
对,或许她就是无心的。她是个理智的姑娘不假,但同时火爆的性子也搁在那,也不是事事都能冷静处理,再说了,如果她真是有意的话,那她完全可以不显山不露水,不会这么大张旗鼓地跟他宣战。
是,应该是这样。
陆东深又紧了紧胳膊,令怀中女人又贴近了些许,他低叹,有时候真是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了,在他身体里装着才是最安全的。
**
就算陆东深有多不想承认蒋璃是纯心故意的,事实上,她在发布会上的一番言论转天就在网上沸腾了。
没人知道内情。所以,但凡提及这件事的人都是带着赞赏的口吻,无疑,蒋璃这位陆门长媳所发表的言论俨然被当成是陆门的态度,迅速的,陆门集团的处事手段就被扣上了认真负责的色彩了。
尤其是对陆东深。原本陆门权力交椅更迭就是众所瞩目的,陆东深这一上任就大刀阔斧,不但进行强强联合扩大产业链版图,还一并解决了陆门的危机,将陆门拉出泥潭。更重要的是,主动提及了四年前的失误并为此承诺负责,如此一来,众人对陆东深这位新上任的集团主席更是充满期待。
股东们自然也乐得见到这番场景,本来四年前的事就是块心病,现在就有人冒头解决了,既能给大家一个交代,又能提升陆门的信誉,何乐而不为?
一时间,陆东深被众人架高。
就在话题发酵得如火如荼时,蒋璃找上了靳严。
当时他正从医院大门里出来,刚往停车场走的时候前路就被辆车给截住了,他刹住脚步,抬眼的功夫车窗就缓缓落下,露出蒋璃似笑非笑的脸。
靳严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嘴角勾起言不由衷的弧度,打了个招呼后扭头就要撤。
结果……
“换季的时候人就爱闹毛病,嗓子不舒服了是吧?干燥上火,很正常。”蒋璃靠在后车座上懒洋洋道。
靳严坐在她身旁,整个人都拘谨得很,甚至每个毛孔里都叫嚣着警觉。刚刚脚底抹油溜走失败,被她四两拨千斤的一句“你能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给截住了去向。
他尽量赔笑说,我是怕耽误了陆太太看病。
蒋璃来了句,我不是来看病,来看你。
被人溜溜地拎上了车。
现在听着蒋璃这番话,靳严终于明白她的确是冲着自己来的,竟然都知道他到医院是看喉咙的。
“或者说,你因为背叛了陆东深而心生愧疚,着急生闷火,走喉咙了。”
靳严条件反射,“我没背叛过任何人。”“这么想就对了,心安理得才身心舒畅。”蒋璃笑得不阴不阳的,“我呢,作为陆门长媳,是跟着陆东深出席发布会的人,所以提前想要知道一下整个发布会流程也很正常,
你把流程给我也不算失职。”
靳严紧抿着嘴。
早知道她在发布会上会那么大发厥词,打死他当时都不会把流程给她。
眼前多了一枚小玻璃瓶,里面装着透明液体,质地看着比水粘稠些,靳严咽了一下口水,嗓子火辣辣的疼,眼睛里的警觉就加重了。
“喝了吧,对你嗓子好。”蒋璃道。
靳严没接。
蒋璃乐了,侧过身大大方方盯着他,“怕我毒死你啊?”靳严瞧见她眼里的笑意,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她笑得很好看,落进他眼睛里就是威胁,他有预感,自己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路的那头就站着她,一手牵着绳子,绳子一头系着他,他将会被她拉得越走越远,再也回不了头。
下意识朝蒋璃身旁瞄了一眼,没带刀……
可不意味着她就温和良善。她始终端着玻璃器皿,大有一副他不接她就不会罢休的架势……靳严觉得自己的脖子也疼了一下,赶忙接过,打开精致小塞,仰头一口喝尽。
第610章 继续卖命
气味辛辣,初入口时也刺激,紧跟着是一股子清凉扩散喉头,纾缓疼痛。这边,蒋璃慢哉哉道,“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得好好养着身体,否则怎么继续为我卖命呢?”
话音刚落,靳严这边最后一口没咽稳妥被气味蓦地呛了呼吸,刺激得他连连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来,惊骇地盯着蒋璃,“什、什么卖命?”蒋璃的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身子前倾,缓缓凑近靳严,嘴角含笑。靳严只觉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下意识贴向车门。蒋璃往前凑一寸,他往后贴一寸,直到后背完全贴紧,蒋璃朝他后背瞅了一眼,笑,“还能躲哪去?遁地吗?”
离得这么近,蒋璃的五官轮廓就看得格外清晰,靳严觉得她是美则美矣,也异常的勾人,但他是领教过她的狠辣,所以这番架势没令他受宠若惊,反而心生不安。“你、你要干什么?”说完这话,靳严想了想又补上句,企图挽回尊严,“你很清楚我在集团的位置和职能,不会为任何人卖命,你死心吧。再说了,你现在是陆门长媳,一举一动都看在外人眼睛里,你最好守住陆门规矩。”
蒋璃看着他直笑,啧啧了两声,没接他的话,反而问他,“我长得不好看吗?”
靳严一番言辞自认大义凛然,不料她问了这么句话来,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好看……”
蒋璃笑得更和善,“既然你都承认我长得好看了,怎么还这么怕我?”
“我、我哪怕你了?”
蒋璃抬手比划了一下彼此的姿势,靳严清了清嗓子缓了尴尬,紧跟着身子一挺直,蒋璃顺势坐回来。
“靳严,我知道你在集团职能的性质,你们部门向来不为集团个人服务,只为集团整体利益考虑。”蒋璃言归正传,面色也认真了起来。
靳严盯着她,没吱声。
蒋璃继续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时候你只能跟我合作才能保住集团的整体利益和声望。”
“你想说什么?”
蒋璃转头对上他的目光,“现在陆东深已经被外界架起来下不来了,换言之就是骑虎难下,这种情况你不是不清楚吧。”
“清楚得很,拜你所赐。”靳严隐隐的不悦。
蒋璃不怒反笑,“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靳严眉心一皱。“明着跟你说吧,陆东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等四个月一过,陆门声望就会受损,到时候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局面将再次动荡。”蒋璃见靳严要张口,抬手打断他继续道,“
相信我,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就只有我。”
靳严看了她良久,问,“你找上我,要我做什么?”
蒋璃微微一笑,“很简单,听说你有调配集团保镖的权力。”
靳严一愣,啊?
**
陆东深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自然是用在发布会宣布的项目上,因为涉及投资金额庞大,又是陆东深上任后接手的重要产业版图拓展,所以与饶尊、邰业帆合作上他是亲力亲为,并且授权杨远从旁协助。第二把火是集团未来十年重点发展布局上的规划,并且从内而外进行了人员调整。所谓的调整,实际上更像是一场大换血。树木高大也必然会有枯枝,陆门规矩森严,但并不意味着其中没有浑水摸鱼的,这几年也有借着关系混到中层甚至高层职位的,背景都是亲戚带亲戚的,陆振杨在位时没动他们,陆东深一上位可没惯着他们,从头到尾撸了个遍,然后迅速新成员补位,丝毫没耽误工作。很少新上位者一上来就使用铁腕,大多数做的都是笼络人心。但陆东深对于集团不作为的人员是零容忍,用他的话说就是,我不是做慈善的,有用的人才能留下。曾经在沧陵天际的时候,他杀伐决断的换血手段就令人闻风丧胆。有对陆东深处理结果抱屈的被辞人员,冲进陆东深办公室理论,结果听说陆东深连人事部都没有惊动,甚至都没看人事档案,却能将对方的工作履历、在集团里做过什么、没做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说得对方哑口无言,毫无底气对峙了。
如此集团上下的人方才恍悟,原来陆东深早在坐上交椅之前就对集团人员,尤其是中高层人员的情况了如指掌,谁功谁过都下看在眼里,否则怎么会一上位就精准开炮?第三,陆门集团股权的变更,关于这点,发布会上已经涉及,但背后的意义深远。以陆东深为代表的新生力量已经在与老辈力量抗争了,老股东们多少受到了冲击。这是老辈力量早就有的顾虑,因此才会对陆东深的上位多有阻扰。可是,陆东深掐住了陆门风雨飘摇期,令老辈股东们意识到,扶他上位固然会折掉部分利益,但总好过往后的颗粒无收,所以权衡之下,只能眼睁睁看着陆东深做出的股权调整计划。
外界声称,陆东深对于董事会的整改只是刚刚开始,他势必要以新代旧,统统换成自己的臂膀。陆东深上任后不过短短数天,陆门的连番大举动就引得整个商圈议论纷纷,不少人对于陆东深的行事作风不陌生,他在任集团副总的时候,做事就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该保什么该弃什么心中十分明朗,战神的称号被重提,而陆门原本乱着的节奏正在被这位战神的强悍之手给生生扭转回来。
当然,也有人对陆东深的行事作风持反对意见,甚至有些言论还牵扯了蒋璃。陆家长子陆东深的太太,这个头衔本就能引起关注,更何况是手掌实权的陆门长媳?有人说能嫁给陆东深的女人好命,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有了;有人说陆东深是温柔乡英雄冢,一代战神却拜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日后早晚得在女人身上吃亏。但更多人提到陆太太,又跟她会的“邪术”牵扯在一起了,于是乎就有不少流言蜚语出来说,完了完了,陆家公子完全被邪术控制住了,瞧瞧,都把自己全部身家给出去了。
第611章 本是同根生
没人出面压制和澄清这番口诛笔伐。
陆门集团没必要,蒋璃不在乎。
不过就是人云亦云,时间一长也就随风而去了。
陆东深见了三个人。
分管不同的监狱里。
陆振名,他的二叔。平日里以儒雅著称,从不显山露水的,却在四年前背地里主导了追杀他的计划。
上天怜他,若不是当时遇上了蒋璃为他吊命,他也没那么命大能被陈瑜的父亲医好。
现如今陆振名就坐在他面前,头发剃得很短,穿着囚服,相比之前清瘦了很多,脸颊都凹进去了,但是,不尴尬不狼狈,往那一坐,还是很淡定自若。
这是陆家儿郎骨子里就有的东西,哪怕身临绝境也不会如蝼蚁般卑微无助。
“听说二叔在里面还不错,学习外语习练书法,修身养性得很。”陆东深淡声道。
陆振名看着他轻轻一笑,又环视了周围,“我想,任何人进了这种环境都会修身养性吧。你坐上主席的位置,很快来看了我,依照你的性子,也不是跑过来耀武扬威的。”
“二叔是长辈,耀武扬威这种事在长辈面前做不得。”陆东深目光沉沉,语气也是低沉,“我只是好奇四年前的事。”“四年前的事?”陆振名微微抬眉,稍许后呵笑,“不是已经一清二楚了吗?东深啊,人人都说你是陆门里的一头猛虎,可在我眼里,你是狼,是仇是恩你都记得牢实,时机一到必然回报。四年前的事就是例子,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松了调查,现在我坐在这里,你还揪着四年前的事不放,怎么,还没如你所愿?“陆东深直接道,”当年贵阳生物工厂,承接的不是只有一单配方,一直运营得顺风顺水,直到卫薄宗介入,我挺想问二叔一句,卫薄宗带来的配方问题你是一早就清楚吧?”
陆振名唇角一僵,“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当时是配方出了问题我才知道。”
陆东深作恍悟状,“没错,依照二叔的说辞就是,工厂出了事,二叔你顺势而为,借机派人打算铲除已经赶往贵阳的我。”
陆振名冷笑,“这些事你不都清楚吗?”
“我想得却是另一番场景啊。”陆东深悠哉哉的,“出于我对二叔的了解,二叔应该是早就知道配方有问题,不过就是想要借势助力一并铲除绊脚石而已。”
陆振名微微眯眼,“我借势?东深,你可别忘了贵阳生物工厂当时是你我共同负责的,我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损掉了自己的全部利益来铲除你?”
“毁掉贵阳工厂想哪能损掉二叔的利益呢?相反,如果贵阳工厂继续运营,那才叫折了二叔的大头家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陆振名眼里已经没笑了,但语气听上去还很平稳。陆东深也不打算跟他绕弯子了,“贵阳工厂是陆门在内地的第一个工厂,也是当初我父亲极力支持的工厂,不仅力排众议,还投了巨资进去,目的就是想将生物项目带进大中华区。我和二叔同属工厂负责人,发展得好,二叔只有苦劳,功劳就要归在我父亲头上。贵阳工厂一旦出事,作为负责人的二叔虽说会担责任,可也好过继续为我父亲的声望添砖加瓦。卫薄宗带着配方来,而你欣然接受,两者都抱着目的,前者希望获得资金和渠道继续完善配方,后者意图利用配方的弊端毁了工厂。工厂出事不是偶然,二叔一早就做了安排,又在出事之前以商议公事为由叫我赶往贵阳。你做了两手安排,如果我没死于工厂意外,那么也有杀手候着要了我的命。“说到这儿,陆东深朝后一靠,继续说,”除掉我,就等同于拆掉我父亲的两条腿,他会因为失去长子而一蹶不振的同时,也会因为工厂利益受损而遭受股东们的苛责,他会陷入泥潭再难爬上来。二叔,你这招一箭双雕玩得挺狠。“陆振名的脸色愈发难看,目光里也是沉沉,像是蒙上了一层阴霾,不见尽头。良久后,那眼里的沉色才散去,他盯着陆东深忽而笑了,”我终于明白起白输给你的原因了。”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面色又恢复惯常,低叹一声,“但是,你说的这些,有证据证明吗?”“没证据。”陆东深轻笑,“我刚刚也说了,这只是我认为二叔有可能做的事。但现在已经足够了,单是雇佣杀人这一项罪名就能让二叔你在这好好修身养性,日后真要是走了运出来了也没关系,我只要死按着陆起白,想来二叔也会乖乖的吧?”
陆振名眉色蓦地一厉,“陆东深!”
陆东深眼瞧着他,嘴角淡淡笑意,“这才是二叔你该有的神情。”他故作轻叹,“人走到最后有时候也是要看运气,二叔,命不在你和陆起白身上,所以,认命吧。”
陆振名咬牙,愤怒的情绪一压再压,稍许后问,“实验室出事是你自编自导的吧!”
陆东深也凑近他,低笑着一字一句,“不怎么做,怎么引得你这只老狐狸出山?”
陆振名的脸色更沉了。
陆东深坐回来,脊梁骨挺直而高傲,稍许后说,“二叔做事颇有手段,我也只是跟你学了皮毛而已,只是二叔似乎忘了一件事。”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