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梨一愣,又听他说:“他七岁,该学了。”
“可是……我家没有学武的传统。”洛梨说的是实话,她父亲乃是翰林学士,家里也很少有人习武。不过如今乱世,倘若她父亲武艺超群,或许也就不会受到拓跋家的磋磨而毫无还手之力了吧。这么一想,洛梨倒还真的觉得学武很有必要。
沈氏族学还是以教文为主,倘若学武,要另聘名师。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落魄人,哪有那个资本。大公子武艺超群,倘若能教阿元,也是他的运气吧。
“不过,如果大表哥想教,我也不会不同意的。”她急忙改口。
沈胤看了她一眼,道:“签个契文。”
啊?契文?怎么学个武功还要签契文的吗?
洛梨没怎么明白大表哥在搞什么鬼,只见他果真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契约纸递给了她。
洛梨细细看了一遍,契约上清楚的写明,每日族学之后她要亲自送阿元过来学武,每次两个时辰,便是休沐也不能耽误。阿元学武半途不得废止,这契约上写了“契约为期一年,若有需要,以后再续”。
每日要送阿元来这里?
洛梨皱了皱眉,若是她没空的时候呢?她抬眼看了沈胤一眼,只见他垂下眼帘,五指在桌面轻轻敲了一下。
“若是违反契文,我以后便不会再教阿元。”
洛梨心里一咯噔,心道,大公子教人规矩可真多。不过严师出高徒,若是阿元真的能学有所成,她辛苦一点又算什么。
男子递过来蘸了墨的笔,洛梨接过,无意间却见到他的手腕上缠着一道白色的纱带,纱带上晕染着鲜红的血渍。
洛梨一愣,这伤看起来有点严重,难道是在丰城留下的?倘若再深一点,这手岂不是……
“签字。”男子提醒她,将受伤的手负在身后。
她回过神来,在契文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多谢大表哥。”她躬身行了一礼。
沈胤没有说话。
洛梨离开之时,又转头,问:“表哥的手腕……”
“无事。”他淡淡启唇。
“可是我瞧见又出血了。手腕上的伤断然不可轻视,若是不好好保养,日后这伤容易留下后患,还请表哥多多小心。”他是拿剑的人,要是右手腕不灵活了,那还真不是小事。
沈胤抬眼,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声“嗯。”
洛梨见他如此清淡,不好多说些什么。反正手腕是人家的,万一真不能用了,又关她什么事。
从光华轩出来,洛梨牵着阿元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眼前不时浮现出沈胤手腕上的那条带血的白纱。
她难以想象,要是她的手腕被划上那样一道口子,会痛成什么样子,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想想都觉得疼。
路过一个草药园子,引起了洛梨的注意。这沈府特别大,各种园子都有,也有专门种植各种带药香的草药园圃。
她父亲洛腾博学多才,一辈子读尽天下书涉猎甚广,洛梨自小跟在父亲身边也学了许多东西。
“阿元,你等等我。”洛梨看着天色暗了,这园子周围人也极少,趁着这个时候摘它几棵草药应该也无人发现。这园子中的药草都是上品,新鲜的药草制药效果最佳。
“姐,你要偷什么呀?”阿元压低了声音,模样真跟做贼似的。
“嘘,别说话!”洛梨警告他,她拎起了裙子掖在腰间,跨进了园圃内,趁着周遭无人,飞快的寻了几样认得的药材用瓦片挖了出来,片刻之后,便得了几样新鲜的上等草药。
洛梨开心极了,也不顾草药根须上的泥土藏进了袖子。
阿元觉得很刺激:“姐姐,你偷这个做什么?”
洛梨回答:“给你做谢师礼呀。”
阿元一张小脸笑的有些鬼头鬼脑:“我知道了,是给好看哥哥的。”
洛梨瞪了他一眼:“别说话了,赶紧走!”
她父亲在家时,也时常向百姓行医,她跟在身后学了一些。行医者,最看不得的就是看着有人明明受伤,却丝毫不顾后果,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伤势。她心想,沈胤还要教阿元练剑呢,若是以后连他这个师傅都不能拿剑,阿元还怎么学剑?
阿元今日玩的疯了,晚上困得躺在床上睁不开眼,隐约间听到“咚咚咚”的鼓捣声,他勉强睁眼看向碧纱橱那边,嘟囔着:“阿姐,你在干吗?好吵啊!”
隐约听到阿姐传来“一会就好了”,他也不知道她在干嘛,翻了身沉沉睡去。
灯下,洛梨将捣好的药膏小心翼翼的装入白瓷瓶中,装了一半,又想,他那个人那么冷漠高傲,会不会收,会不会用呢?但是转念一想,管他呢,做了再说。
第二日洛梨送阿元过来的时候,阿元拜了师父。她留了阿元在这里学武,临走时将一个锦盒交给明月:“这是谢师礼,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明月收了送到了沈胤的跟前。
书房里,沈胤打开盒子,只见满满一盒的糕点,像是新做的香喷喷的,盒子的角落里搁着一个白瓷瓶。
他拿起那只白瓷瓶,瓷瓶旁还有一张小纸条,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每日敷上,伤口后愈极佳。”
打开瓷瓶,里面是碧绿色的膏药,清香扑鼻。
他定定看了一会,然后伸出右手,松开手腕上的纱带,用象牙簪挑了一点抹在伤口处,果然清凉舒服,痛感立减了不少。
闻着清香而幽淡的药香,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洛梨从光华轩出来时,不巧正好被两个人看到了。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如烟和窦青岚。
两人正在路边看红叶,冷不丁就瞧见一个人从光华轩的院子里出来了。
洛梨同她们走的不是一个方向,因为也没看见这两个人。
沈如烟瞪大了眼睛:“我没看错吧?她居然从光华轩出来?大哥哥那院子其他人可都没怎么进去过呢。就是二哥哥,也去的极少。凭什么,她就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
窦青岚掐着草尖,挑眉道:“狐媚呗,这狐媚功夫还真不简单!”
沈如烟气的七窍生烟,拉着窦青岚的手,道:“哼,这回,咱们可不能眼睁睁看她这样,咱们跟母亲说去!”
这话正中窦青岚下怀,她们两个在这里生气有什么用?这沈家自然有当家做主的人呢。
玉安阁中,窦氏正在吃茶点,在她身边,还坐着盛棠和沈如月。
眼见着两个姑娘进来,窦氏淡淡一笑:“急匆匆的做什么?你们姐姐们都在这里吃茶,不如你们也坐下吃一点。”
沈如烟坐下,不忿道:“若是往日,我自然吃的下。不过今日,我看到那个人,还真的吃不下了。”
盛棠抬眸,好奇的问:“你又看到谁了?”
沈如烟哼了一声:“还能有谁?不就是姓洛的那个丫头咯!我方才看见她从大哥哥的院子里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怔。盛棠初来,并不知道光华轩的院子那么难进,见其他人脸色都是一变,不由得心中有些好奇。
只听得“锵”的一声,沈如月一个不小心将茶杯碰倒了,茶水洒了一桌。窦氏诧异的瞥了她一眼,沈如月急忙垂下了眼帘。
丫鬟慌忙来收拾,窦氏蹙眉转头看向沈如烟:“你真看清楚了?”
沈如烟气愤愤道:“我看的真真切切,不但我看的清楚,青岚姐姐也在呢。那洛梨进出大哥哥的院子,真是熟的很,跟自家院子一样。之前她就对二哥哥眉来眼去的,现在又往大哥哥身边凑,你们说,她到底想干什么?”
盛棠听了这话不由得攥紧了帕子,洛梨同大公子有什么她管不着,但是若沾染到世子跟前,她却不能不理。
听着她添油加醋的话,窦氏脸色很是难看,她咬着牙冷冷道:“洛家的女人,一个两个的,果然厉害呀!我就不信了,沈家的男人便要被她们捏着跑。”
“还有那个洛梨……”沈如烟还[工*众*號:侒*侒*随*心*推]要说什么,却被窦氏冷斥了一句:“够了!我今日听到的已经够了!这件事我自有处置!”
沈如烟见她生气,只得将话咽进了肚子里,不敢再作声。不管怎么地,母亲是知道了,那小蹄子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希望走过路过的都留个言,收藏一下哈!
第14章 唆使
天气骤然冷起来,昨晚上下了雪子,叮叮当当的敲打在屋顶上。
清晨,洛梨给阿元加了一件小锦袄子,替他背了书包,送到到院子门口。现在送他去学堂,待得他下学时洛梨还要亲自去接了送到光华轩去。
才出门时,听到身后姑母让红豆去大厨房领些银霜炭过来,天气这一冷,屋子里不烧火盆便不行了。
洛梨推门出来,门一打开,便看到门前站着一个清秀小厮,正要敲门的样子。
洛梨一愣,瞧着小厮有几分眼熟。
小厮很机灵,笑眯眯道:“洛姑娘,我是二公子身边的人,叫听雪的那个。”
二公子沈曦?
这一大早的,沈曦来做什么?
小厮笑眯眯的往后指了指,“我们公子在那儿!”
洛梨探头一看,只见外面淡淡白雾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清冷之气,地面草木上亦是一片白霜,沈曦一袭青色锦衫立在那里,肩头披着一件银鼠披风如玉树一般立在那里,乌黑的青丝随风轻轻飘动。
沈曦看着她时,眨了眨眼睛,嘴角浮起一丝微笑。
洛梨好奇的牵着阿元走过来。
“二表哥!”阿元脆生生的叫了一声。
沈曦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笑道:“乖。”
他对身后的小厮说:“将东西拿出来吧!”
这时,小厮才将藏在身后的一个笼子拿了出来,这一拿出来,阿元惊呼着捂住了嘴巴,瞪圆了双眼。
洛梨大吃一惊,原来笼子里居然装着一只锦鸡,这鸡同一般的鸡不同,羽毛居然是彩色的,长长的尾羽异常的艳丽。
小厮鸣琴提着笼子得意的说:“这是咱们家公子昨日去山上猎的,要知道,捉死的容易,捉活的可难呢,要捉到这种颜色极品的更是难上加难!公子特地养了一夜,今早就拿过来了。”
沈曦瞪了鸣琴一眼:“就你话多。”他转头对洛梨道:“我想着这锦鸡好看,养在院子里玩儿也是好的,便给你送过来了。”
阿元一听急忙拍着小手:“好好好,太好了!我喜欢!二表哥真好!”
洛梨白了他一眼,昨日还说大表哥好,今天又爬墙到了二表哥这,你爬墙也未免爬的太快了些。
沈曦含笑看着阿元,道:“喜欢就好。”
他特地送来的礼物,阿元又如此喜欢,洛梨当然没有不收的道理。
她躬身行了一礼:“多谢二表哥,只是……表哥送了这样好的礼物,我真不知道如何回报了……”
沈曦瞧着她娇软又为难的样子,不由得笑道:“有什么可回的。我若是拿着这锦鸡,也没耐心养,左右不过是被下人拿去下酒了,你养着,我若是下次来,倒也可以看看,有什么不好的。”
这话……便说的有些亲近了。
洛梨咬着下唇,抬头睨了他一眼,眸光如秋水,靥染胭脂的小脸轻轻的垂下,含羞带怯的模样异常动人。
沈曦深深看了她一眼,喉头滑动了一下,轻声道:“那……那我这就回去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