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梨将金簪又挂回了桃枝上,道:“我们不要拿,或许主人丢了,会自己回来找的。”
红豆点头:“少夫人说的是,咱们府里的下人还是有眼力见的,这样的鸾凤金簪子,没人敢随便拿的,丢失的主子过来定然还能瞧见。”
金簪依旧挂了回去,洛梨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终究是离开了。
树林间,一人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幕,正是沈曦,他见洛梨没有拿簪子,也没有过去将簪子取下来,转身消失在林子里。
他走之后,却从林子里又走出一人,那人走到了桃枝下面,将簪子取了下来纳入袖中。
窦青岚冷冷一笑,阴恻恻自语道:“你们都不要,自是便宜了我!洛梨这丫头,真是不知好歹!就为了这金簪子,改日定然要你好瞧!”
隔日里,盛棠便看见那金簪子戴在了窦青岚的头上,气的差点没摔了杯子,沈曦瞧见,便知道窦青岚知道那晚的事情,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如此,倒是让窦青岚在盛棠的跟前得意了好几日。
第66章 看戏
火,好大的火!
床上的女子满头汗珠,十指紧紧攥成了拳,在她的梦里,再次出现了那场大火,她被烧的浑身疼痛,却嚷不出来,动弹不得,浑身失了力气。
火光渐渐消散,她似乎看到了一个厢房,厢房里,她看到了一个背影,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穿着天青色的锦裙,裙尾绣着粉色的夹竹桃花。
一个仆妇模样的婆子将一个白色药瓶交给她,低声道:“主子,这药是从波斯人那里得来的,能让人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但凡发生什么,都无法呼救,亦无法挣脱。听说人牙子贩卖人口用的就是这个,十分管用。”
年轻女子向周遭看了一眼,随即迅速的将白色瓶子纳入袖中,那白色瓶子上依稀是一个波斯美女的图画。
倏然间,梦境消失,床上的女子骤然从噩梦中醒来,倏然一下子坐了起来。
洛梨睁开了眼,看向四周,一片漆黑,她还躺在床上,没有火,也没有那个青衣女子。
“怎么了?”身畔的男子似乎被她惊醒,伸手过来拉着她,“做噩梦?”男人摸了摸她的额头,一摸都是汗,又摸到连她背心的薄绸衣也被打湿了。
“换件衣裳。”他道,便要起身给她拿衣服,洛梨蓦地抱住了他的腰,低低道:“我有点怕……”
男人搂着她柔软的身体,柔声道:“怕什么?噩梦而已,我在你身旁。”
洛梨轻轻的喘了一口气,脸颊在他胸前蹭了蹭,“幸好你在我身旁,不然……”不然她感觉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当初决定不嫁给沈曦,似乎躲过了火烧婚房这一劫,可是为何会出现那个女子?她想起被火烧之时,她嗓子不能喊,身体不能动,白白的被烈焰焚烧,难道……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在火烧之前,难道是那个女子给她下了药,让她平白葬身火海?
天青色的裙子,裙摆粉色的夹竹桃花,那年轻女子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整个沈家,喜欢这样穿的也只有一个人而已。
还有那瓶白色瓶子,上面勾画着精致波斯美人的图样,在她脑海中刻下了深深的印象。
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为何她每次感觉好像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一般?
男人轻轻拍着她的背,问:“不然怎么?”
洛梨摇了摇头,伏在他的胸口,良久没有说话。
男人见她不肯放开自己,也不想换衣服,索性由着她,抱着她一起躺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直到她再次沉沉睡去。
等她睡着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寻了一件干净的寝衣替她换上了。
因着昨晚的噩梦,洛梨一早心绪有些不宁,沈胤特地吩咐人炖了百合桂圆燕窝汤给她喝。
沈胤惯例要去宫里,洛梨在裁衣,因为天气越发热了,她打算亲手给丈夫和弟弟每人做一件夏衫。
才开始裁衣,便见红豆进来禀告:“少夫人,齐玉轩的丫鬟过来传话,说盛少夫人在兰园花厅办了生辰宴席,请少夫人过去吃酒。”
盛棠生辰,昨日洛梨叫人将贺礼送了过去,倒是没想到她今天会让人请她过去吃酒。两边虽然走的不近,到底是妯娌,一些应酬少不了。洛梨本想着送了礼也就罢了,到未曾想到吃酒这件事。
红豆又道:“那丫鬟说了,老太太、窦夫人还有洛二夫人以及家里头的姑娘都会过去,热闹一下。”
洛梨见她这样说,自己也不好驳了老太太和窦夫人的面子,便道:“你跟她去说,我待会就过去了。”
红豆点点头,出去回话。
回屋换了衣裳,她便带着红豆一起往兰园去了。因兰园距离齐玉轩不远,如今里面的异种兰花都竞相绽放,因此盛棠将宴席选在了兰园,一面赏花一面吃酒。
进了兰园,里头果然热闹,兰花的馨香扑鼻,恍如仙境。
花厅之中已经摆好了宴席,因都是女眷,不过两圆桌,摆满了瓜果点心和茶,正菜还没上。
老太太很开心,好些时候没这么热闹了,拉着洛梨和姑娘们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洛涟漪素来不爱热闹,不过过来点个卯,同洛梨说了两句话便回去了。凌波约着青阳一起出去玩了,因此也没来。阿元在上学,更是不在。
老太太和窦夫人看了花儿不一会便乏了,吃了几个菜,便让丫鬟们扶着回了玉安阁。
洛梨吃了点菜准备回去的时候,盛棠让人上了好酒,这些酒都是番邦进贡的酒,是她从盛家带过来的,有些年头了。方才老太太和窦夫人在的时候她不敢拿出来,这回等她们走了才拿出来。
洛梨好奇就留下来饮了一杯酒,味道倒是真的不错。
沈如烟是个爱喝酒的,平日里赵姨娘管得紧,今日喝了几杯便脸上红红又叫又跳的撒了个酒疯,一个不小心跟窦青岚撞个正着。
洛梨正在旁边看兰花,无意间瞥见从窦青岚的袖子里落下一样东西。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她浑身仿佛僵住了一般,那白色的瓷瓶咕噜噜滚落在了草地上,滚了一圈,其中的一面,上面是一个画着波斯美女的图画,正是她梦中的那个瓶子……
沈如烟嘻嘻哈哈的捡起了那个瓶子,戏谑的问:“这是什么瓶子?里面装的什么?”
窦青岚脸色微变,一把抢过来塞进锦囊里,勉强笑道:“这是波斯来的香膏,护肤用的,不算什么金贵东西。”
沈如烟大笑:“不算金贵还藏得这么好?你还真是个小气鬼啊!”
窦青岚无奈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往酒席上去了。
洛梨心中念头百转,又惊又疑,她带着这个瓶子是想做什么?
她缓缓坐回了酒席,好奇窦青岚想对付的人是谁。
这时,一杯酒却送到了她的跟前,抬头,就是一张十分诚恳的笑脸,属于窦青岚的笑脸。
“大家到底是妯娌,老是不来往总是不好的,婆婆那边瞧着也不高兴。今日我敬你这杯酒,以后的隔阂一笔勾销,如何?”
那笑容极为诚挚,诚挚到你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伪装。
洛梨看着她手中的那杯酒,那是一杯来自西域的葡萄酒,琥珀色的酒液轻轻的晃动着,可是她的心里却明白,这酒是一个怎样的陷阱。
她有些好奇,窦青岚到底想做什么?将她药的不能动了,然后呢?
她缓缓的接过了这杯酒,眼角的余光让她瞥见了窦青岚嘴角上扬的笑意。
她以袖子挡着酒,头向后微仰,悄悄将酒液倒在了袖中的帕子上,帕子吸了一些酒液变成了红色。
“我酒量不好,就喝这一口吧。”她将酒杯搁在了桌子上。
窦青岚看到变浅的酒杯,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那自然无妨,难道我还会逼你喝酒不成?往后大家都是好姐妹,有事好商好量的,可不是好的很?”
盛棠在一旁冷眼瞧着,心道,这厮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洛梨并没有喝酒,但是知道这酒的功效,她扶着额头,装出一副醉了的样子,道:“红豆,咱们回去吧,我头晕。”
红豆急忙过来扶着她,洛梨趁机对她说:“你先跟外头的张管家说件事。”
红豆急忙出去说了,这才回来扶洛梨。洛梨料到在人多的地方窦青岚不敢怎样,即便是下手做什么,应该也会选在人少的地方。
红豆扶着洛梨起来,窦青岚便有了反应,对红豆道:“这兰园通往你们光华轩却有一条近道,我瞧着你扶着你家主子也挺费力的,不如走假山下的那条小道,快很多呢。”
红豆谢了她,便转身真的往假山下的那条小道走过去。
看着走远的主仆二人,窦青岚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
假山是用太湖山石堆积而成,堆得如同一座小山,小山下一条甬道直通向光华轩那边。
红豆也晓得这条近路,只是走的很少,今儿扶着主子自然愿意走近路。
入了一片林子,走在假山下的甬道,外头便看不着其他人了,道路十分幽静,听到耳畔虫鸣,红豆道:“没想到这边如此幽深,来的人这么少,幸亏是白天,要是晚上走着心里还要打鼓呢。”
洛梨没有说话,她既要装,便得装到底。
走了半程,突然从旁边山石上窜下来一个汉子,穿着灰布衫,脸色黎黑,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看向了洛梨,完全是个市井无赖。
“好个美人儿!”那汉子挡住两人跟前,好无规矩可言,显然并不是沈家的下人。
红豆吃了一惊,斥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那汉子一巴掌挥过来,便将红豆挥到一边,十分麻利的从腰间扯下一根麻绳,飞快的绑了她的手脚塞了她的嘴巴。
洛梨震惊的望着这一切,如此动作,倒像是个惯手。
汉子做完了这一切,满眼透着喜悦向洛梨走过来,舔着嘴巴道:“说给我一顿大餐,果然是一顿美味的大餐啊!”
洛梨眼色一冷,就在男人向她伸出手的瞬间,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剑,倏然一晃,男人的手躲闪不及,便被削断了一根小指。
“啊!”男人嚎叫起来,“见鬼!”
洛梨冷冷一笑,看着手中的“冰魄”,名剑果然是名剑,随手一挥,真是削指如泥!
男人愤怒极了,正要扑过来,洛梨一个躲闪,叫道:“你们还不出来做什么?”
后面山石里头,一下子跳出来几个小厮,又是打又是咬的,狠狠的将男人按在地上,用麻绳给捆了起来。
张管家一脸是汗的过来,诚惶诚恐道:“少夫人,是小的们失职,着实想不到这家里头竟然会出现这种畜生!”他咬牙切齿对那汉子道:“今日若不将这闲汉打死!便没法给少夫人一个交代!”
洛梨收了冰魄,冷笑道:“打死倒是不必,你记住了,今日你必须从这闲汉的身上找出幕后指使之人,不然,我会让大公子亲自来审!”
张管家吓得一抖,想起大公子那张冷面便觉得胆寒,忙喏喏道:“少夫人请放心,这件事非同小可,小的一定全力以赴!”
红豆被松了绑,气的伸脚就去踹那大汉:“你有几个狗胆子!居然敢打我!居然敢觊觎我家夫人!我看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洛梨目光沉沉的望着那闲汉,若是今日她没有提前准备,真的喝了那酒,着了那道,片刻之后便会失清白,若是正巧有人路过看到这一幕,从此之后,她此生便如同入了无间地狱一般,除了死,便没有第二条路了。
窦青岚,好狠!是不是真的要她死了才甘心?若是她猜的没错,路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她本尊吧?
“啊呀!”远远便听到丫鬟叫了一声,洛梨转头一看,果然看到窦青岚扶着丫鬟的手走在过来的路上。当她看到洛梨站的又稳又直的时候,眼眸震惊极了。但是那震惊一闪即逝,很快恢复了正常。
她转头就要往回走,却被洛梨叫住了。
“窦姨娘都过来了,为何又转去?难道不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窦青岚立住脚步,硬着头皮走过来,看向张管家:“出了什么事?”她瞥了闲汉一眼,“怎会有外人在此?简直是胆大包天,还不打断腿丢出去!”
洛梨冷笑:“窦姨娘处置倒是简单,真的只是扔出去这么简单吗?”
窦青岚一惊,掩饰着心中的震动,道:“不丢出去还要做什么?难道留在这里污染了沈家的地面?难道少夫人还跟这闲汉是老相识不成?”
洛梨嘲讽的望着她:“到底谁同他是老相识,窦姨娘想必更清楚吧?”
窦青岚心虚极了,摆了摆手:“这些杂事我懒得管,看着就头疼。”说罢要走。
洛梨对张管事道:“你且问问他,是谁让他进的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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