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未转身,也不曾睁眼,却知晓他在做什么。
又是片刻后,一阵刺鼻的气味传来,那是纸张被火点燃的味道。
很快,烛火被熄灭,屋中霎时间便暗了下去。
然那气味,却迟迟不曾散去……
直至身后有了动静,司空堇宥似是上了榻,也钻进了棉被之中。
黎夕妤不由得绷直了脊背,心跳得愈发剧烈。
在这一片黑暗中,司空堇宥突然靠近了她,竟伸出双臂环住了她蜷缩着的身子!
陡然间,她脑中有什么东西断裂了开,热浪自心底上涌,令她感受着炙烤般的火热。
她立即睁开了眼,望着漫无边尽的黑暗,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就连呼吸时身躯的微微颤动,也会打破此间的氛围。
“夕妤,”却突然,身后的男子开了口,嗓音有些沙哑,“这并非我们初次相拥而眠,放轻松些。”
可他若是不说此话还好些,眼下此话一出,黎夕妤的身子便崩得更紧了。
“夕妤,你还记得我曾经与你讲过的故事吗?”许是察觉到黎夕妤的紧张,司空堇宥突然出声问道。
黎夕妤回想了片刻,轻声道,“少爷曾与我讲过小狼的故事。只不过……当时你不曾告诉我结局如何。”
“恩,就是这个故事。”司空堇宥紧了紧手臂,突然将下巴抵在了黎夕妤的肩头。
他距她那般近,她忍不住轻轻呼吸,感受着他的气息。
“少爷,是要告诉我那故事的结局了吗?”黎夕妤轻声问道。
“不。小狼的结局,还要待日后才能说与你听。”司空堇宥却道,“今夜,我要给你讲述小狼在寻人报仇时,发生的一些趣事。”
黎夕妤似是渐渐适应了他的触碰,深吸了几口气后,身子便放松了。
“某一日,小狼遇见了一只受伤的兔子,本想将这兔子吃了,可兔子却拼命地想要逃跑,哪怕早已没了力气……”
司空堇宥的声音很轻,可他讲述的故事,却真真切切地传进了黎夕妤的耳中,并且渗进她的心底。
“小狼不由对这只兔子生出了几分好奇,几番询问后,得知兔子也是被人类所害。小狼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便放过了兔子,甚至将它带回自己藏身的山洞,悉心照料。小狼并不适应与兔子的相处,且兔子并不听话,时常惹怒小狼。小狼有好几次都想吃了兔子,最终却仍是不忍心……”
黎夕妤听着,心中涌起莫名的酸涩,问,“小狼与这兔子,之后如何了?”
“兔子的伤势渐渐好转,某一日与小狼一起离开了洞穴。可这一日,小狼遇上了自己的仇人!小狼能力不足,最终受了重伤,是兔子用自己娇小的身躯,将小狼带回了洞穴,悉心照顾,救回了小狼一命。那之后,小狼突然发觉,它似乎……离不开兔子了。甚至开始担心,倘若有一日自己因为报仇而连累了兔子,又该怎么办。”
黎夕妤却在这时突然转身,于黑夜中望着司空堇宥,却道,“不是这样的!少爷,你这故事讲得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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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木人
司空堇宥先是一怔,而后轻笑着问,“哪里不对?”
黎夕妤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与姿势,将脸埋进司空堇宥的胸膛,鼻音仍有些浓重,“那日兔子与小狼一起离开洞穴,遇上了小狼的仇人。可并非是小狼能力不足,而是兔子太过弱小,遇到了危险。小狼为了搭救兔子,这才受了重伤。”
黎夕妤说罢,却未能听见司空堇宥的回应,便又道,“并且,兔子悉心照料小狼的那几日里,早已暗自下了决心,日后无论再发生何事,都要跟在小狼身边。兔子不怕危难,更不怕死。它只是,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回报小狼几番搭救的恩情。以及,它自己心中……那难以启齿的情愫。”
寂夜下,黑暗中,二人紧紧相拥,互相感受着彼此的气息与温度。
黎夕妤再不开口,良久后终是等到了司空堇宥的回应,只听他道,“从此之后,小狼会与兔子相伴,无论发生何事,不离不弃。”
他的嗓音有几分缥缈,话语却真切地传进黎夕妤的心底,令她忍不住轻轻一颤。
她等了这么久,终是等到他的承诺。
她突然又晃了晃脑袋,想要再换一个舒服些的姿势。
“夕妤,别动!”他却低声呵斥,那声音仿佛自心底发出,蕴含着极为浓烈的情愫。
黎夕妤察觉到他的身子有些滚烫,而揽着她腰身的手臂却越扣越紧,令她有些呼吸不畅。
“少爷……”她瓮声瓮气地唤着,“我要喘不过气了。”
听见这话,司空堇宥终是松了松手臂,给了她些许空间。
黎夕妤这才畅快地舒了口气,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少爷,那封书信……是何人写下的?”
“三皇子。”他毫不迟疑,更无半点隐瞒,却说得风轻云淡。
黎夕妤却是惊讶极了,“莫非三皇子想要拉拢少爷?”
此番,司空堇宥不再回话,然答案却已是呼之欲出。
黎夕妤不由在心下思索,倘若三皇子有意拉拢司空堇宥,那么势必要与太子及七皇子为敌。
无论三皇子曾经是怎样的暗藏锋芒,祭天大典之上都因那只彩雀被诸位皇子嫉恨在心。三皇子兴许不知那彩雀一事正是司空堇宥所为,但他为了扩张自己的势力,从而拉拢一个曾在边关打了胜仗的将军,也实属正常。
只不过……这三皇子何来的信心?
司空堇宥与皇家人的仇恨,虽不至于满城皆知,但至少当初在场的诸多皇子,都是知晓的!
莫非……当初悲剧发生时,那三皇子并不在场?
思及此,黎夕妤抑不住心底的疑惑,便小心翼翼地问,“少爷,三皇子对于曾经那场悲剧……莫非并不知情?”
“当时诸多皇子,唯一不在场的,只有九皇子!”司空堇宥沉声回。
“那为何……”黎夕妤更加不解了。
“哼!”突然,司空堇宥冷哼出声,语气变回了以往的冰寒,“这些皇室子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任何人都可以利用,任何人都可以合作!哪怕他心中十分清楚,我也怀了谋反的心思!可毕竟,眼下他最大的对手,不是我!”
听了司空堇宥这般冰冷的解释,黎夕妤心下便也了然,“那少爷……欲如何回应三皇子?”
“既然有人肯出手替我解决这路途中的诸多麻烦,我便乐得自在!”司空堇宥的语气稍有缓和,却仍旧含着几分强烈的恨意,“但想拉拢我,让我为他卖命,这绝不可能!”
黎夕妤轻轻点了点头,发觉有了这一番谈话后,她心中的紧张早已消失殆尽。
哪怕睁眼便是司空堇宥硬朗的胸膛,她也能自如地呼吸,倘若觉得身子不适,她就挪一挪、翻一翻,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
然就在她这般的折腾中,司空堇宥也不知怎的,竟猛地松开了环绕着她的手臂,而后翻身去往床榻的边缘,背对着她而卧。
黎夕妤在黑暗中撇了撇嘴,只当司空堇宥这是嫌她烦了。
身边没有了他的气息,她倒渐觉困意来袭,也翻了个身,缩在温暖的棉被中,渐渐睡去了。
在她迷迷糊糊之际,身后的男子突然又靠了来,再度揽住她的腰肢,于她身后睡下了。
夜,无声且黑暗,不曾耳鬓厮磨,却将人的心,越拉越近。
翌日一早,四人告别了岗穆村,继续赶路。
踏着皑皑白雪,穿过不同的村落,终是于半月后,抵达应州。
穷奇国应州一代,乃是一处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地。
先前的来时路,便是因着行踪暴露,故而他们不曾踏上应州这片土地。
如今,四人又是一番乔装,脸上皆被黎夕妤涂抹了一层蜡黄色的黏土,将原本出众的容貌掩去。
如此这般,倒真是免去了不少人的目光。
华月中旬,天再未降雪,烈日照射着大地,渐渐融化了积雪。
因庄暠乱党曾在应州一带为非作歹,故此如今这应州城戒备森严,但凡入城者,必要接受一番严格的排查。
而黎夕妤一行四人入城时,一切都显得颇为顺遂。
许是因着如今这应州城中的守卫皆是三皇子安排的人,事先便得到了三皇子的吩咐。
应州一带位于穷奇国中部,应州城中往来商旅诸多,即便是冬日,大街小巷里依旧是车水马龙的景象。
行走在宽敞的主街道上,两旁皆是些商贩小摊。
“糖人……卖糖人喽……”有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一个摊位前,摊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糖人,形形色色,令人看了便极有食欲。
黎夕妤自幼便偏爱甜食,此番见到那糖人,倒有些迈不动步子了。
“这位小公子,我家的糖人可是百年传承的手艺,你可莫要错过了!”老者见黎夕妤正直勾勾地盯着摊位上的糖人,连忙笑嘻嘻地招揽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