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最后一滴被抽出的血液一出现，就彻底融化了那坚硬的不锈钢，半悬浮在空中，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在这时，顾程猛然间回过头去，他察觉到了那股强大威压正在急速朝这边靠近。
“我要死啦，”神灵先生缓缓闭上眼睛，“作为我的神选之子，他自然是会发现的。”他的神情现出一抹难得的温柔，“那么多年，我与他之间，终于有了一个结局。”
有很多话，对着这些陌生人是不能说的。
比如，他以前是一个严酷而冷漠的神灵，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一时不快就会对人类降下神罚。
卡斯明拉在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曾是一个善良温柔的金发青年，有一双世上最慈悲美丽的眼睛。
然而，时光荏苒，再也不见那在神圣之地的高贵神灵，以及跪在地上亲吻他手背的青年。
这世上最后一个神，终于陨落。
第103章 神之泉（十三）
即便这位神灵先生说过，他消亡之后, 卡斯明拉侯爵的力量也会削弱许多, 即便如此, 这会儿正飞速朝着这里靠近的威压仍然显得很可怕。
那滴金色的血液还悬浮在半空之中，看起来充满诱惑力, 赵衍之看向那滴血，“得赶紧装起来，绝对不能落到那个什么侯爵手上。”
顾程正想倒掉一滴普通的神血去装它, 就看到吉祥一跃而起, 毫不犹豫地将那滴金色血液给吞了下去。
顾程：“……”
不过, 以吉祥的灵觉，如果这滴血有问题, 它肯定不会吃下去。
几乎就在下一秒, 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一道声音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吼了一句话。
听起来果然就和他们在高塔神庙那个世界听到过的语言差不多, 很像是西班牙语，只是又似是而非, 根本听不懂。
眨眼之间, 就已经有一个人站在了他们跟前。
因为曾经见过他的后裔, 这位侯爵应该年龄已经非常非常老了, 可是这会儿看到他, 他那英俊冷硬的面容仍然显得十分年轻，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年龄，只看外表的话, 会觉得他也就三十来岁，除了一双眼睛过于沧桑之外，根本看不出多少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悬浮在半空之中，强健的身躯中蕴含着蓬勃庞大的力量，顾程必须承认，如果不是因为神的消亡他的力量确实削弱了一些，他们还真的估计打不过他。
这家伙虽然不是神，但在许多世界里，差不多可以被视作神了。
之前顾程以为卡斯明拉入侵高塔神庙那个世界是为了掠夺资源，毕竟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所谓“神灵”，现在看来，那些大大小小的神灵，可能根本也是他。
他要掠夺的不仅仅是资源，还有信仰。
否则的话，在末法年代的神，要怎么恢复力量？神血就是神的力量之源，卡斯明拉持续在抽取神的力量，但是信仰之力得不到补充的话，神迟早也是会因为神力枯竭而消亡的，为了不让神真的死去，卡斯明拉也算是费尽心思了。
这个世界已经成为末法时代，因为科技的发展，信仰之力不像是以前那样好收集了，所以他索性入侵一个低维度的世界，从那个世界掠夺资源的同时收集信仰之力供给这位被他囚禁的神，以此来获取更大的利益。
不得不说，神灵先生之前对卡斯明拉的评价不错，这还真是个天才人物。
这会儿，这位天才的双眼都仿佛燃起了火焰，显然，他正处于暴怒之中。
或许是反应过来顾程他们听不懂他的语言，他换成外界通用的英语，“找死！你们竟然敢——知道弑神是怎样的罪过吗？”
赵衍之嘲讽地说，“你都敢囚禁折磨神灵了，还在计较我们弑神？再说了，与其说是我们弑神，不如说是他想自杀好吧。”
卡斯明拉的面容依然是那样冷酷到看不出丝毫情绪，可是眼中却到底茫然了一瞬才恢复过来。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的。
没错，与其说是弑神，不如说这位神是自己想要消亡于这个世界。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心中燃起的怒火令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
飓风开始席卷这片原本空荡的空间，在神灵消亡之后，加诸于他身上的那些魔法阵和层层叠叠的锁也开始渐渐消失，露出高塔顶层原本的模样。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窗户没有摆设，一片黑暗。
那位神灵，就在这样的地方，被关了一千多年。
想想……真的可悲又可怜。
卡斯明拉已经失去理智，狂暴的魔法朝着顾程他们倾泻。
在这种环境下，三人和吉祥富贵还可以抵挡得住，以卡维尔脆弱的小身躯，估计分分钟就被轰成了渣渣。迫不得已之下，顾程立刻将它收了起来。
虽然卡维尔自己并不知道，在它答应成为顾程的宠物之后，已经变成了顾程宠物列表里的一个。
只是原本顾程没准备现在就揭穿这一点，好歹要给这只懵懂的小猫一点心理准备不是吗？
一边给三人刷着治疗，顾程喊起来，“想办法往下走！”
“知道，但是真没看到路啊？”
高塔显然十分坚固，经历了这样的魔法袭击，仍然丝毫没有破损的模样。也是，好歹是囚神之地，如果轻飘飘的就打坏了，也不太现实。
赵挽之顶在最前，傲霜刀劈出一道道刀气，卡斯明拉似乎是一个法师，然而他放出的魔法盾完全抵挡住了刀气的侵袭，赵挽之压根儿没能破得了他的防御。
“妈的，这么强的吗？这还是削弱后的boss么，如果不削弱的话，岂不是更加没得打？”赵挽之忍不住爆了粗口。
赵衍之的手指不停划过琴弦，一边在观察着四周，他们是通过魔法阵到达这一层的，现在要下去，却连楼梯都没瞧见。
这鬼地方别看空空荡荡，然而地面凝实，圆顶灰墙，没有窗户也就算了，连通往下方的路都没有，这要怎么离开？
看卡斯明拉这样子，也不会停手给他们读条神行的机会啊。
“没办法，只能打了。”顾程叹气。
找不到离开的地方，除非能够破墙而出，否则他们根本就是被困在这里。看那些狂暴的魔法轰击在墙上，连丁点儿印子都没留下，就知道破墙而出这个想法也是不靠谱的。
“这个神……真他妈坑人。”赵挽之又骂。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才不信那个神不知道他死之后，连魔法阵都没了，卡斯明拉跑回来，他们几个压根儿就成了瓮中之鳖啊，等着被逮呢。看起来给了他们很多好处，但前提是要有命拿出去才行。
顾程心想，幸好他始终是治疗心法状态，否则的话，这情况还真不好办。
如果是在很久以前，他们只是拥有游戏系统，没有修习武功的话，或许都不一定熬得过这样的攻击，毕竟他们都不是扛得住的门派，在很多时候，也可以说是小脆皮儿，幸好现在有进阶之后新人类体质的加成，以及深厚武功带来的强大体质。
没看到富贵都已经缩到他们身后去了吗？也就刚吞下神血的吉祥，能够在这样强烈的攻击下毫发无伤，还时不时对卡斯明拉造成一些有效伤害。
尽管这丝伤害看来并没有太大的作用，在他的身上留下的伤口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就会愈合无踪。
嗯，有史以来他们招惹的敌手，这位卡斯明拉侯爵真是第一强无敌。
三人练武的时间也很久了，顾程的九炼慈悲注重的是自身肉身的修炼，所以他几乎不用给自己治疗，专心治疗赵挽之和赵衍之就行了。
这么多年过去，三人与很久以前已经不同，比起以前只能用框死在游戏描述里的技能不一样，现在，游戏的技能基本已经融入了他们的能力中。除了像是神行千里这种特殊类的技能之外，攻击和治疗时，已经不存在读条这种东西，就好比赵衍之奏出的琴音，所附带的音波攻击已经不局限于技能描述。
可即便如此，碰上卡斯明拉这样强大的敌人，他们仍然觉得应对艰难。
“我就不信他这魔法能够无休止地释放。”赵衍之冷冷说，“别忘了这可是末法时代，没了给他们提供魔法源泉的神灵，空气中又不存在能够抽取的魔法力量，他再强又能坚持多久？”
要知道，卡斯明拉暴怒之下，释放的全是狂烈的大型魔法。
赵挽之抡着傲霜刀，“那就扛着呗，反正有顾程在，我们是能够打持久战的。”
于是，这场战斗呈现出一种十分好笑又诡异的画面，双方对轰，赵挽之和赵衍之拼尽全力才能在卡斯明拉身上留下一些细小的伤口，然后几秒之后，这些伤口就痊愈了。卡斯明拉那恐怖狂暴的魔法，将对面的三人两猫打得看似凄惨，即便是受伤然而也是分分钟就被治疗痊愈。
打了半天，双方居然都毫发无伤。
……
……
这样打下去还有意思吗？
乒铃乓啷打了半天，什么结果都没有！
卡斯明拉发泄着心中怒火，过了许久才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就发现了这叫人诧异的情况。他的视线落在顾程的身上，很清楚如果不先将这个人干掉，根本奈何不了眼前的几人，看即便是他的魔法，却也没能对这家伙造成什么伤害。
这样非人的身躯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知道这群人在那个低维度世界曾经杀死过他的后裔，这笔仇他记着，同时暗自记下了这群人的气息，他们既然能够穿越空间，说不定哪一天还有报仇的机会。
想不到机会真的来临，他们比起那时，一下子强大了这么多。
卡斯明拉渐渐感觉到了施法时魔力的凝滞，他知道，末法时代最限制他力量的从来不是他本身的实力，而是这该死的没有魔力的环境，如果不是无法做到，他早就跨越空间，前往其他世界——
这么一想，他眯起眼睛，想起眼前这些人就拥有这样撕裂空间穿越到其他世界的能力。
不能将这么杀了他们。卡斯明拉想着，至少得弄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怎么用自己原本的身体到底其他世界，而不遭到那些世界的排斥的？
于是，他用冰冷的声音说，“既然你们敢做出这样的事情，那就代替他待在这里，永远都别想离开！”
然后，身形一闪，悬浮在半空中的强大人影消失不见。
三人松了口气，虽然这么打下去也还是可以打的，他们现在的续航能力还是很强的。
然而，这架打得有点没意思。
卡斯明拉到了下一层，根本没有去看被杀掉的两个看守者一眼，调来了其他优秀后裔，“给我加固魔法阵封印，我要将现在在上面的家伙死死困住。”
“是……只是没有了神力，魔法阵的力量只能靠魔法晶石，我们的存货并不多啊。”
卡斯明拉哼了一声，“只要能从他们口中掏出消息，魔法晶石什么的并不重要。”
如果能去往其他世界，只要不是这样的末法世界，即便是失去了神之眷顾的力量，他本身的实力也足够了。
神之眷顾啊……卡斯明拉一时怔愣，那些以为早已经忘却了的记忆，一时间又涌出来。
那美得如同梦境的神之花园，那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傲慢神灵，以及他那令人无法直视的耀眼容颜。
他的浅金色长发铺在地上，柔软美丽如同初阳晨曦。卡斯明拉记得自己跪在他的脚下，曾凝视着那闪着微光的长发，亲吻他完美到画笔难描的手。
已经很久很久，久得他以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原来并不是。
卡斯明拉伸出手来，再也感觉不到那个温暖的存在，心脏居然有一瞬间的痉挛。
终究，这最后一位神也湮没了。
这个世界，仿佛在一瞬万籁俱寂，卡斯明拉垂下手，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活了这么久，他第一次觉得，其实活着也很无趣。
即便是知道了去其他世界的方法又如何呢？即便是能再活千年万年又怎样。
那些快乐与幸福，早已经离他远去了。
他，早已面目全非。
被关在高塔顶端那个封闭空间里的顾程三人开始读条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