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楠顿时狠想,将来他的公主亦要下降的,若不从现在立起他的态度,将来若是他的女儿也遭受晋平这样的遭遇,岂不悔之晚矣?
想到瑶娘与他的公主,定是冰雪可爱,惹人疼惜的。
瑶娘这么爱护子女,若是将来他们的公主被驸马这般折辱,岂不是等同剜瑶娘的心吗?
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赦免!
心里打定了主意,楚楠心头蓦然松快了,见范雪瑶正侧对着他抹着眼泪,哭的耳根都泛红了,忙一把搂着她安抚道:“这话怎么能说?传到别人耳里你命不要了?快别哭了,这等恶人我一定不轻饶他。看看以后,谁还敢冷待我们皇室公主!”
范雪瑶微微抬起头,露出一张泪眼朦胧,颊泛红晕的脸庞来。好似梨花带雨一般,美的令人心醉,又令人心痛。
她抽了抽鼻子,可怜兮兮地望着楚楠,哀求道:“将来,妾若是生了皇女,官家千万不要将她下降到太远的地方去好不好?就让她下降京都里的郎君吧,让妾能偶尔见她一面,免得日后叫人磋磨了,受了委屈,妾这个生养她的人都不知情……”
“好好好。”楚楠连声答应,动作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一面柔声似水地说:“到时候我就盖个大园子,让我们的公主住在里面好不好?你要是想她了,就叫人接她进宫来说说话。有我这个爹,谁敢给我们公主委屈?”
“官家可要说话算话。”
范雪瑶终于破涕而笑,身子一歪靠到他怀里,手指在他胸膛上指指戳戳,轻声说:“不光要给我们公主盖个园子,还要从根本上让我们公主幸福。驸马不能光看才学,最关键的还是人品得好。那个萧驸马,听说诗文书画琴棋无不通晓?哼,才华倒是有了,可才华又不能让公主幸福。要嫁的是良人,不是才子。”
说着她仰起脸冲着楚楠甜甜一笑,娇俏地笑说:“想来想去,妾能做官家的嫔妃,又得到了官家的怜爱,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呢。”
被她这么一夸,楚楠都有些赧然了,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嘴这么甜,是不是那三生都拿糖当饭吃了?”
“是吗,那官家尝尝……”范雪瑶眼睛盈满柔情的湿气,有些羞意又坦然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
楚楠反应灵敏地叼住她的不让她偷了吻就逃,先用牙齿轻轻啃啮,然后含住吮吸,力道不轻不重,恰当的刺痛反而挑起酥麻的痒感。
范雪瑶立即红了脸,哼哼唧唧地承受着缠绵的热吻,不一会就满脸潮红,不知不觉中反抱住楚楠的肩膀倒进他怀里,躲开那粘人的唇舌,趁隙忙急喘了几口气,下一瞬又被那热烫的唇舌吻住,侵入了口中。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开了。
画屏悄悄探头看了看,正看到楚楠大手往范雪瑶藕丝衫儿里探,好似被蛰到一样连忙收回头。
春蝶小声问她:“怎么样了?可要把小皇子抱来?”
画屏脸都红透了,虽然近身伺候着昭仪娘子,这样的画面几乎隔三差五都得看上一回,按理说早该习以为常了,可她每一回瞧见都臊得慌。其实不光是她,这殿里的宫女哪个看到都臊。
画屏脸一转过来,春蝶就明白过来了,脸腾地就红了,羞的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好了。半晌才听到画屏轻声细语地说:“不用把小皇子抱过来了,去跟福云、琼花知会一声,过会子许是要用水的。让她们先把热水烧好。”
春蝶忙应了一声,小步走了出去。出了殿,外头秋老虎,火炉一样的热风呼啦啦一吹,脸上烫的更厉害了,想也知道该是红成什么样子了。
怕给人瞧见了笑话,春蝶忙抬手扇了扇风,低着头往前面跑去。
见春蝶匆匆走了,几个小宫女都凑过来低声说话。
调儿小声说:“里面又弄起来了?”
画屏“嗯”了一声,低声道:“看动静才刚躺下,还没起兴。照从前的模样看,还得有好一阵子才能完事。你们先去忙自个儿的吧,等完事了我叫你们。”
调儿点点头,蹑手蹑脚地拿上先前绣的扇面,到东次间去继续忙活了。殿里摆着冰盆,比外头耳房什么的地方都要凉快多了,她们每每到了冬夏都喜欢待在殿里纳凉取暖,撵都撵不走。
几个小宫女都怕不经意闹出什么声响来打扰了里面,到时候惊扰了主子的雅兴,可就不好看了。所以她们每逢陛下来时,都不大往前凑。
这伺候人的活难做,尤其是伺候皇帝。
伺候的好,那是她们的本分,可要是出了岔子,那就得论罪的。
画屏身为范雪瑶跟前最得力的宫女,自然是离不得的。里头忙活着,她得在外面时刻候着,里头一声唤她就得进去伺候的,于是她就搬了个脚凳来,坐着一面打扇,一面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好半会儿过去,里头动静渐渐停了,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里头楚楠叫人的声音:“来人,打水伺候。”
画屏忙把扇子一放,冲着后面几个宫女打了个眼色,和小金、小红几个撩起珠帘趋步入内服侍。
范雪瑶被楚楠好一通折腾,身子都跟面条儿似的,抻不起来了。
画屏几个连扶带架的伺候着她洗完了,又给搀回来,这会儿身上又换了身衣裳了。原先的藕丝衫儿和裙子都换了,换成了一件天青云水纹的交领纱衫,底下则是一件水粉色纱裤。
这纱是进贡的蝉翼纱,虽然颜色鲜,纱又轻软,但透薄的很,遮不住什么。
薄薄的纱衫儿里面那条豆青绣水仙花的肚兜儿隐约可见,只觉得这么影影绰绰的反而比什么都不穿还诱人。不过这么也不碍事,总归是燕居在屋里。
楚楠也擦洗干净了,正躺在榻上拿着本书在看,等范雪瑶近到身前,眼睛都看直了,里面又开始翻起黑沉沉的浓云了。
楚楠心里直跳,越看范雪瑶越觉得欢喜,初时也觉得她美,但好像并没有这么叫人移不开眼吧?怎么如今孩子也生了,却越变越美了?
所谓饱暖思淫欲,楚楠尊贵为一国之君,帷帐里也摒弃不了那些男欢女爱。胡思乱想着,瑶娘如今是出落的愈发妩媚风情,莫不是他滋润的好?
一边摸着她圆滑的香肩,他温柔地道:“大名府上贡了几匹纱縠,纤丽轻薄,薄如烟雾。亦有泥金银印花彩绘的,正衬你。我让人明儿给送来,你挑个几匹合眼的。”
第70章 珍珠与司珍
这大名府上贡的纱縠,自然是珍品。
寻常嫔妃是没有的。便是上头赏赐了,也只是扯个尺头裁身衣裙罢了。照惯例来说,能得个整匹的,那都是极有脸面的。
楚楠一说就是叫她挑个几匹,而且看架势还是先给她挑,剩下的才收库或赏赐一些给下面人。也够大手笔的了。
范雪瑶承认自己虚荣心比较重,兴许是小时候拥有的太少,所以她很贪婪,漂亮的东西,好的东西,她都想要。
这些漂亮的丝布她自然也非常喜欢。上辈子,绸缎也是有的,虽然纯手工制作的已经非常少见了,但是她都买得起。不过,毕竟这些丝绸锦缎不符合时代潮流,没法日常穿。而且她又是当官的,打扮得往端庄简洁里走,所以偶尔做套衣服都得拣素面的。
那些奢华繁丽的锦啊绮罗的,好看是好看,可真穿不上身。
现在到了古代社会,自然就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了,弥补以前的缺失。
楚楠这么一说,她当然点头答应了。
这种档次的丝织物可不是嫔妃份例内的东西,嫔妃能有,全靠赏赐。不光是东西好看,这也是份脸面。宫里的这些女人啊,活的就是这份脸面了。
她身在局中,虽然心里知道这样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身外物。但是人嘛,白给的东西干嘛不要。况且她挣的就是体面和尊荣。
翌日,内府局的人就把纱縠送来了,一共二十四匹,内府令陪着笑脸说道:“这丝縠举之若无,裁以为衣,真若烟雾。乃是出自大名府陈家,六十日方成一匹,匹值五万钱。”
五万钱,也就是四、五十两银子,范雪瑶换算了一下,顿感这纱縠实在昂贵。五十两银子,都够打两只镶宝的金簪了。同样都是奢侈品,可金簪能够重复使用,便是金子旧了,没光泽,或是样式过时了,也能拆了回炉重新打成新样式。
可这纱縠却是一次性用品,就算穿的小心翼翼,洗的战战兢兢,穿个几次,明年再穿都不像样了。委实昂贵。
二十四匹纱縠里有素纱,有织金,有妆花的,花样色彩各不相同。范雪瑶逐一看过,首先将以金银线勾边的缠枝牡丹樗蒲纹妆花纱挑了出来。
而后又选了一匹绯红织金缠枝宝相花的,一匹黄地六角梅花的,一匹银红素纱,另外又选了一匹紫纱地双童戏桃花样的才满意罢手。
这宫里现在有稚龄孩子的就她一个,这种图案除了她还有谁适用?
拢共就二十四匹,她选了五匹也就差不多了,再多就显得她贪心了,再少些她也不乐意。五匹刚刚好。
“昭仪娘子,这胭脂红四合如意云柿蒂暗花纱也是极好的,还有这匹杏白的,也衬昭仪的肤色,不若一并挑了去?”内府令笑着建议道。
范雪瑶摇摇头,让人把她挑出来的收起来,笑着与内府令说:“平日里也就罢了,这回可不行。官家心里记着本位才叫选一选,这等价值不菲的贡品,本位又哪能真不懂事,大包大揽的都往自己怀里搂?那不是给官家丢脸吗。”
内府令一听这话,忙陪笑脸:“是这个理儿。”
待内府局的人出了披香殿,其中一名典事奇怪地问道:“为何要对范昭仪如此恭敬?小的看内府令对皇后也没这般过。”因为顾忌着是上峰,典事遣词用具委婉多了,其实他想说的是谄媚,那模样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内府令了。
内府令狠狠敲了他脑袋一记,恨铁不成钢地道:“蠢货!整日到这披香殿来送赏赐,你还看不出在官家心里这范昭仪的分量如何?你看这些年来,哪个妃嫔,包括椒房殿的那位,哪个这么被官家惦记着了?你且记着,这些个宠妃啊因为不是正宫,所以最计较个体面了。对着宠妃,咱们态度就得比对旁人还要热乎些,这样她们心里才舒坦。一舒坦了,就算没咱们的好,起码也没个坏处不是?陪个笑脸又不少块肉,还能少个麻烦,何乐不为啊?”
典事捂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的点头,虽然他觉得内府令想的太多了,这范昭仪看起来非常温柔可亲嘛,又很遵礼,不像他说的那么小心眼。
那些个妃嫔哪个不是眼巴巴地望着好东西,只有嫌不够多的,绝没有嫌多了的。从前他看着还瞧不起她们,现在看来,还是因为不得宠。
看看人家范昭仪,大名府进贡的,一匹五万钱的贡纱!好东西吧?官家亲口许诺允她先挑,内府令也劝她多挑两匹,可她就只选个五匹就罢手了,一点也不贪多。还不是因为手里头好东西多,人家不那么在乎。
换做别的妃嫔身处刚才的场合,怕是都得瞧花眼了。不过她们也没这个福气,就算能得到大名府的纱縠,恐怕也是上头赏的丁点尺头,做件上衣或者裙子就不错了。没那个挑选的机会。
“不过范昭仪生的,真是姝艳绝伦,满宫嫔妃,没一个比得上的。难怪官家这么宠爱她。”小典事赞叹道,回想起范雪瑶的仙姿,仍然心如擂鼓。既羡慕皇帝的艳福,又懊恼自己没了尘根,便是有幸有这样的美人相伴,也无福消受了。
内府令嘿嘿一笑,“伺候官家的嫔妃嘛,哪个不是资质出众的?不过美成范昭仪这样的也是少有了。不过这女人啊,丑不好,太美了也不好。”
他还有更多的话想说,可是也只是咂咂嘴,强咽了下去。即便是他信重的下属,他也恪守着底线。这深宫之中最要不得话多,指不定哪天就是因为一张嘴掉了脑袋的。
说者有意,听者却无心,小典事憨憨傻傻的,只想着女子当然还是要美的了,一颦一笑都动人的很。他若是正常男人,他定会将这样的美人捧在手心里,供她锦衣玉食,呼奴使婢,要什么给什么。绝不叫她受丁点儿委屈,掉半滴眼泪。
这边小典事在幻想云云,那边他幻想的对象,正在发愁如何是好。
范雪瑶进了宫后,陆陆续续得了不少赏赐,只说这珍珠吧就积了好几斗了。珍珠这玩意儿不比宝石翡翠,历久弥新。珍珠是有寿命的,放久了就会慢慢变黄,失去它原有的闪亮莹润。
范雪瑶面前放着六升珍珠,六升是什么概念,升子是盛装粮食的工具,盛米的话一升约三斤!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会面对珍珠要按斤算的时候!真是太奢侈了。可是她摸着胸口心想,虽然太奢侈了,可是果然她好喜欢这种奢侈,再奢侈点也不嫌多。
不过珍珠体积大而圆,而且和米的密度不同,重量不同。可即便如此,数量也不容小觑。
六升珍珠,其中两升珠形圆满,色泽银白,光莹无丝络的精珠,每颗重一分,这是上品珍珠,都是按颗来算价钱的,每颗值十二两左右。
旁边有个小红漆盒,里面装的是更高一档次的二分重的珍珠,这玩意儿就更厉害了,一颗价值七八十两银子。
范雪瑶翻了下画屏记录的册子,二分重的精珠也有二十余颗,光是这一升二分重的精珠便是两千多两银子了。
那两升一分重的就更别说了,虽然价格低几倍,但是足有一千余颗。了不得,都上万两了。
和精珠一比,另外三升光泽度差些的肉珠就完全不够看了。
一升是每颗二分重的肉珠,一颗约值八两银子。另外两升则是八百子,八百颗才值二十两。虽然价钱低廉,不过加在一起也是数千两了。
精珠这样珍贵的东西自然是要打成首饰的,只是这些肉珠,范雪瑶就愁怎么用了。
做成首饰不上档次,况且一千多颗的精珠都够打成十几套珍珠首饰了,她就一个人,哪用得完那么多?而且,肉珠她戴身上也不像样了,跌份儿。留着打赏底下人又不大方便。传出去说她手松也就罢了,要是传她奢侈成风,到时候被抨击都不算冤枉她。
先前她这儿还有几升八百子,她配着珊瑚翡翠珠子打成了珠帘,这会儿正挂在她西梢间做隔断用呢。这两升八百子实在找不着什么用处。范雪瑶犹豫了一下,索性丢一边不管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改明儿总会有用到的时候。大不了磨成珍珠粉,做妆粉用。
“这二十几颗上等精珠,往后总归是还有新的,这些也一起打成首饰吧。还有这些一分重的,也一并拿一半去,问问司珍房可有什么新宫样,该打什么胎,配宝石还是翡翠。这些你与他们说一说,拣些我们殿里有现成的打。让她们想些新颖的样式,描成册子送来我瞧瞧。”
画屏也是见多识广的了,听到这话眼睛眨都不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人抱个一升,把珍珠都搬出去,她自个儿就拿着册子看库里有多少金银宝石翡翠可用,然后拿上腰牌就领着几个宫女儿抱着去穿眼儿。
穿眼儿是个耐心活,用不着她们来干,司珍房里一大堆学婢就是做这些琐碎活计的。
到了司珍房,刚把珍珠放下,汪司珍便过来了。看到那案上摆的四个雕花木升,讶异笑问:“前不久刚给你们昭仪送去珠帘,这是又有什么要我们司珍房打制的了?”
画屏笑着说:“我们昭仪今儿翻阅出纳册子,看到库里存着些上好的珍珠,觉着放着太可惜了,这才命奴婢来请司珍房打成饰物。”
汪司珍听了这话,揭开木升的盖子,拨了拨里面装的满满的珍珠,全部看过之后点点头,这些珍珠的品相都是上好的。细细追问道:“这些珍珠数目可不少,不知你们昭仪对于打什么样式的饰物,可有个什么明确的意向?”
这么多珍珠,又都是上等的品相,若是有个闪失她们可承担不起。还是得问得周全些才安稳。
“我们昭仪说不拘什么特定样式,只一样要求,得是新颖些的样式。该打什么胎配什么宝石翡翠,汪司珍先与我们说一说。我们昭仪虽然手头好东西不多,但该有的还是有些的。”
汪司珍一听这话,忙笑道:“这宫里谁不知道昭仪深受官家爱重,怎么会缺这些个玩意儿。”
画屏闻言微微一笑,谦虚了几句。虽然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不过明着挂在嘴边总归太张扬了,她可不想做给自己主子招是非的蠢事。
又细说了几句范雪瑶的喜好,画屏道:“这批饰物,我们昭仪不急着要,就还请汪司珍多费些心思,多想些样子来,到时候描出册子来给我们昭仪看看,也好从中选些精品打造。”
“这是自然。”汪司珍满口答应。她手底下正好有个掌珍最擅设计式样,心思又巧妙,正好这次提拔提拔她,日后也好给她做个副手。
画屏见事情办妥了,便欲告辞,却见一旁几个小宫婢拥着一个蓝衣裙,身上珠翠光耀的女子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汪司珍的同僚,刘司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