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案从被检举弹劾到问斩,前后不过十日,谢家、温家、安家及其他受过季首辅恩惠、相信季家无辜的大臣连收集证据为季家开脱的时间都没有。季家上下,从老到少悉数被斩。
当年长安有多少百姓叹息季家的命运,可惜季家三位惊才绝艳的郎君?又有多少人对季家通敌卖国一事抱有怀疑态度?
可惜,丰庆帝一意孤行不听劝谏。
当朝不无认为季家受了平白之冤的大臣,只季家已经无人,他们再为季家案查下去又有何意义?不过是触怒圣颜罢了,没多久季家案便沉寂了下去,无人再提。
只是如今许多人在提到季从柏或季风斐时,私底下还是会给一声尊称,称季首辅或季大人。
季家未覆灭前,谢砚倒是见过季家三位郎君,却从未听闻季风斐还有一女。
石青恭谨道:“据闻季元姝是季大人的老来女,季家上下均十分疼爱于她,自幼养在闺中,很少带出门见客,不说郎君,怕长安城中一些大臣或世家夫人也多只知道季家有个幼女,却未见过。”
谢砚蹙眉想了一阵儿,猛然想起元妤不止一次说过孟潮生认错了人,莫非元妤与季家女郎长得相像?
谢砚多问了一句,道:“可知孟潮生与季家女郎除了有过接触外,还有旁的关系吗?”是在问孟潮生与季元姝是否有定终身,若元妤真是与季元姝长得想象,照孟潮生对元妤的态度来看,他多半应是与季元姝有过男女情意了。
石青摇头,道:“季家已经无人,再深的属下等已查不到。”但石青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属下认为二人应无太多过深的瓜葛,季家覆灭前,季家女郎才不过十二,孟潮生已过弱冠。”多的石青没有再说了。八岁之差不算什么,只季元姝当年尚幼,对男女之情应无多大认知……孟潮生应也不会对只有十二岁的女郎动心吧?
谢砚也是摸不清头绪,除了孟潮生对季元姝有情,元妤大抵与季元姝长得想象外,谢砚也想不出旁的孟潮生对元妤如此上心的原因了。
二人之前分明无多接触。
想不明白谢砚便暂时压下了,挥手欲叫石青下去,石青却犹犹豫豫禀告了一件事。
“属下等人在查孟潮生之时,发现他近几日在私下联系唱卖会那日高价收了三枚血玉蝉扳指的富商,似欲收购那三枚血玉蝉扳指。另外还有好几波人也在盯着那三枚血玉蝉扳指。”
闻言,谢砚凝起眉峰。
那三枚血玉蝉扳指确实难得,有人盯着想要谢砚倒是不奇怪。但孟潮生若想要,因何当日在唱卖会上不曾争取,反而私下联系收购?
石青看了眼谢砚的脸色,又提了一句,道:“那几波人中有一波来自北方姬家。”
谢砚惊讶了!
不明白不过是三枚小小的血玉蝉扳指,虽属难得,但北方姬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会为了三枚血玉蝉扳指千里迢迢到长安收购。更奇怪的是,不过是唱卖会上三枚小小的血玉蝉扳指,再如何珍稀也不至于似绝世珍宝般一经现世便震惊大殷,怎会这般快地传到北方姬家耳中,引得姬家人盯上?
不提这血玉蝉扳指谢砚倒是没注意,当日唱卖会上元妤似乎就是在看到那三枚血玉蝉扳指后才变得极不对劲,面无血色。
当日只道是她身体不适,但如今联想沈太医的话,莫不是元妤就是看到那三枚血玉蝉扳指才受的刺激倒下的?
谢砚面色一沉,冷声道:“去查,看看那血玉蝉扳指背后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石青领命而去。
待石青走了之后,谢砚才想起忘记叫他在长安城里试着找一找季元姝的画像了。
只不过人已走了,他便未再召回,暂时把找画像的事搁置在了一旁。
原本想转身回屋瞧瞧元妤,
原本想转身回屋瞧瞧元妤,只想到她不定瞒了自己多少事心里又堵得慌,干脆掉头出了倚江苑,回府处理朝事去了。
今晨,皇宫椒兰殿。
淑妃窦氏抱着西侧殿床榻上衣衫未整、目光空洞的窦皎嘤嘤而泣,床下身着明黄锦袍的丰庆帝坐在室内椅子上伸手揉按着发胀的额角。
他也不明白,怎么就把窦家小女给幸了。
有心怀疑是被淑妃和窦家小女联手算计了,但看淑妃和窦家小女的反应倒是不像。
看着窦家小女皎皎如月的高洁模样和白皙清丽的脸庞,以及昨日身下销魂鲜嫩的身躯,丰庆帝喉结滚动了两下,起身道:“别哭了,朕会负责也会弥补的。”转头对一旁候着的服侍自己的公公道:“传朕旨意,窦家小女皎,聪慧可人,温柔贤淑,今封……”丰庆帝犹疑了一下,看了眼床上神色有几分惨白的窦皎,道:“正四品婕妤,赐号……琼。”
闻言,淑妃抽了抽鼻子,揽在窦皎肩膀的手微使了使力。窦皎有两分回过神,却也未下床,只木偶一般呢喃了一句,“谢陛下恩典……”
淑妃跟着谢恩。
丰庆帝对窦皎的态度虽有几分不大舒服,但到底是自己强占了人女郎的身子,也未多说什么,轻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相信淑妃会好生开导琼婕妤的。
待丰庆帝离开后,淑妃擦了擦脸上的泪,去看窦皎。
看她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也是痛心,眼泪又唰一下滚出眼眶,抱着窦皎隐忍哭道:“你别怪姑母,姑母也是受了你伯祖父的意思。陛下虽年纪有些大,但每天补给的好,同壮年男子也不差什么,你伯祖父的意思是叫你好生服侍陛下,若能生下一子,有窦家的加持,未来必能荣尊天下……”
窦皎痛苦地闭上眼,绝望的泪水自眼角缓缓滑落。她推开淑妃抱着自己的手,矮了身子重新躺回床上,侧过身去,只道:“我累了,姑母去歇着吧……”
淑妃不知再该劝什么,宫中的生活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她也实在昧不下良心说些假话来骗说与她。虽今日之事是她一手促成的,但她真的没法子啊,她无子无女无宠,对窦家来说已是无用之人,她今日若不按照窦庸的意思办,或许明日自己便暴毙于后宫之中,窦家就该借她暴毙之事,再送女入宫了。
她是旁支之女,身后无人护她啊。
左右窦皎都逃不过被送进宫的命运,她顺势推上一把也是无奈之举。
淑妃似说服了自己,也不再过于愧疚难安。见她不愿理会人,知她心里难受,便也不再多说,替她压好被角,道:“那你好生歇着,有什么需要跟姑母提……”
窦皎闭着眼,并不回应,泪珠一颗又一颗地慢慢从眼角滑下,无声悲戚。
她早就知身为窦家女,婚事不能按己所愿。原本以为,就算再差也不过会被送进某个皇子后宅之中,只没想到窦家野心比她想象中还要大许多。
竟把自己……竟把自己送上龙床……
想起昨日丰庆帝年老的身体在自己身上肆意轻薄,窦皎胃里便是一阵翻滚。
再忍不住,翻身下床拖着被折腾到疲累破败的身躯跑至净室一阵呕吐。
丰庆帝封窦家女为婕妤之事,第二日便传遍长安城,各方反应不一。
韩皇后知道时,惊得从凤榻上站了起来,对身边宫人道:“陛下这是疯了吗?莫非还嫌窦家势力不够大?竟然还纳窦家女入宫!”越想越觉得不对,便欲动身,道:“不行,本宫要去见皇上,绝不能叫他纳窦家女入宫!”
被身侧伺候的掌事嬷嬷拦了下来,道:“娘娘三思啊,陛下旨意已经下了,您这会儿去也不过是白白触怒圣颜罢了……老奴听说前儿夜里陛下就已经将人给幸了。”后面那一句说得很小声。
但再小声也禁不住韩皇后听了后怒气直升。
韩皇后将手中的帕子捏皱得不成样子,狠狠咬牙道:“淑妃那个贱货!”竟然把侄女儿送上龙床,她也好意思做下姑母同侍一夫的事来!
郑贵妃听到此事时正在修剪盆栽中的芍药花,听到宫人回禀后不小心一剪子剪掉了花枝,一朵刚开的芍药花应声而落。
郑贵妃放下剪刀,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道:“是吗?窦家女入宫了啊……窦家当真是贼心不死……”低语了这么一句,郑贵妃倒没再说旁的,看着手下被剪坏了型的芍药花,挥手吩咐宫中侍女道:“抱出去吧,再换一盆,便换上陛下最喜欢的那盆蝴蝶兰来。”
宫女没有多话,快速将花换了。
郑贵妃玩着手上的指套,自言自语般地道:“送进来了又如何,这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各样名贵艳丽的花了。”她倒要看看这窦家女在宫中又能掀起多大的浪花来。
朝中听到这个消息的大臣们反应也是不一,但多数都奇怪丰庆帝怎么会突然纳了窦家女进宫,且一封便是正四品婕妤?
谢大学士与温大学士对视一眼,心中皆认为怕是其中有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皇宫也不是不透风的墙,没多久丰庆帝醉酒将窦皎看做普通宫人给幸了的事便传了出来。
听此消息,一般人也都明白了,陛下会给窦家女这么高的品级,怕是有补偿的成分在。
只丰庆帝究竟是自己喝醉强幸了人,还是遭了人算计,那就两说了。
元妤还是从谢砚嘴中得知的这个消息。
这两日她一直在倚江苑养病,谢砚每至入夜会来看她,什么也不做,只到了时辰便抱着她入睡。
今日元妤梳洗后进里屋,见他拿着张纸不知寻思什么,便问了句,“怎么了?”
谢砚看到她便将手中那张纸放下了,随口道:“无事,只窦家女进了宫似颇受圣宠,今夜陛下又召了琼婕妤侍寝。”他一时弄不懂陛下的态度,莫非真被窦家女迷住了?想叫窦家女有孕不成??
元妤诧异,道:“窦家女?”她脑子里转了转,想到在三公主生日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窦皎,惊讶道:“窦氏阿皎?”
谢砚见她意外,点头之余问了声,“怎么?没听说窦家女进宫被封婕妤的事?”
元妤自然未听说过,她这几日一直呆在倚江苑里养病,因不知自己那日说了什么胡话,怕谢砚对她起疑,最近这几天都特别老实,半点外面的消息都未打听。
她没想到才几日,窦家竟然把窦皎送进了宫。
虽然她未与窦皎有过太多接触,但仅那一面之缘也足够叫她知道窦氏阿皎是个多出色的女郎,样貌、家世、性情无一不是长安贵女中的翘楚,窦家竟然把这样的一位女郎送进宫服侍一个年近半百的皇帝?
真是想权想疯了吧。
元妤心中不无为窦皎可惜的意思。
但想到窦家的狼子野心,那一点怜悯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世人多磨难,不一而足,怪只怪她生在了窦家吧。
不过,他竟然连丰庆帝今晚招幸了谁都这般快地知道了,这人的消息网布的也太大了些。
谢砚瞧见她眼中的吃惊,不以为意地道:“在朝为官的,哪个没有一点自己的路子探听消息?”何况是谢家这般世家出身的官员。
元妤想想也是,便眼睛晶亮地朝他笑,一脸乖巧讨好。
她这一病,直叫谢砚觉得好似许久都没看到她如此笑了,虽不知这笑里的乖巧与讨好有几分真几分假,瞧着到底是比她那日死气沉沉的模样惹人怜爱。
心下一软,朝她招手道:“过来。”
这是这几日来,谢砚头一次对她露出温柔神色,元妤都来不及去思考要做什么讨好他的反应,身体已自动自发便动起来,直接笑着朝他扑过去。
“三郎!”怕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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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谢砚伸出手臂将她接了个满怀,顺势揽着她后倾靠到内侧墙壁上。
元妤贴在他怀里蹭了蹭后,发现他只是抱着她,在她头上来回地轻轻地抚摸,有种怜爱、珍惜却又无可奈何的意味在里头。
元妤微微一怔,抬头看他。
谢砚亦在看着她,眼瞳浓黑,专注又认真。
元妤扒在他胸口的手不自觉地微微收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料。
她试探着轻唤出声:“三郎?”带有三分不解一分警醒。
她怕谢砚发觉了什么,要问她些什么。
谢砚却突然掐着她的腰将她往上微提了些,自己俯身狠狠戳住她的唇,用力啃噬、亲吻,辗转反复地尝她的味道。
元妤想回应他,伸手欲去勾他的脖子,却被他按住手臂不准。他就自顾深吻着她,带着发泄、不甘、恼恨和舍不得……
良久后才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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