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二人唇齿间皆是对方的气息,交缠不散。
元妤眼儿有些迷离地看着谢砚。
谢砚轻啄她微红肿的唇,认真地看着她,问:“你想要什么?”
元妤一愣,神志有些清醒,看着谢砚牵动唇角笑道:“三郎在说什么?”
她一时有些弄不清谢砚在这一吻后问这样一句话的意思。
是觉得她服侍得好,要给她奖赏问她要什么,还是暗指其他什么?
谢砚用手指抹去她唇角沾着的津液,眸子深黑,口吻却十足地平淡,道:“沈太医之前为你把脉,言你忧思过重,长久下去对你身体不利。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我帮你拿,替你做。”
元妤浑身一激灵,猛然瞪大眸子看他。
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
是要对她这样的女郎,俯首称臣吗?竟然说出近乎于无论她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他都替她拿来、做到的话。
不,怎么会,他是长安谢三郎啊。
元妤用力稳住怦怦急跳的心脏,笑道:“三郎莫逗妾,妾会有什么想要的?”
谢砚却没放过她,目光锁着她,道:“你曾说自己做过一个梦,梦中我将来会成为很厉害的人,难道你不是因为我将来会很厉害,才靠近我,想借我之力做成你想做的事?”
元妤震惊了!
完全不敢想象谢砚是因何说出的这番话,更不敢相信谢砚因何会……猜到她最初的目的?
她有些僵硬里牵动嘴角,干涩笑道:“三郎……你莫吓唬妾,妾会有什么想要倚靠你能力办的事……”
谢砚揽在她腰间的手猛然收紧,力道大到叫元妤近乎承受不住,痛呼了一声。
谢砚又问她一句,带着狠叨叨的劲儿,道:“你想要什么?”
元妤蹙着眉,使劲儿拍打他死箍着自己的手,道:“要要要……”元妤应着,脑子里纷乱转着,在他逼问下脱口而出道:“妾想要三公主倒霉!”
紧箍在她腰间的力道微松,谢砚看着她没有说话。
元妤欲伸手揉按被他箍疼的腰肢,却因他横陈的手臂而揉按不到,只能可怜委屈又无辜地瞅着他,一副“妾会说想要叫三公主倒霉的话,完全是被你逼的”的样子。
心脏却“咚咚”跳个不停,紧张又刺激。她在等他的回应,看他是否真的会顺她的意,叫三公主倒霉。
谢砚探究地打量着她,那专注的神情似是想透过她双眼看进她心底,看到她内心所想。
但最后终究是未再逼迫她,只低头在她额间印上一吻,应道:“好。”声音虽轻,却给人以千斤之重的感觉,叫人清楚明白地认知到他是认真的。
一时间,元妤心底情绪异常杂乱。
深刻认识到,有些什么事要超出她的预判了。
这种事情即将脱离她把控的感觉,叫她心头微慌。
谢砚却按着她躺倒,语气淡然,轻飘飘地道:“睡吧。”
元妤:“……”睡不着啊!!!
她有些头痛,不明白现在自己究竟处在了什么样的状况之中。
谢砚究竟是猜到了自己的目的还是没有猜到?
若是真知道了什么怎么会如此淡然?扒了她一层皮再把她连夜丢出倚江苑都是轻的吧?
可若什么都没猜到,如此试探她一番又是为了什么?
元妤这会儿真的被谢砚这神来一笔弄得心中如吊了四五只水桶,七上八下没个安稳。
谢砚揽着元妤躺着,垂眸瞧她靠在自己胸前分外安分乖巧地呆着,眼珠子却滚来转去没个消停的样儿,心中冷笑一声。
元氏阿妤,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揣着利用本郎君的念头接近我,不用心讨好就算了,还想将本郎君玩弄于股掌之间?
算盘莫不要打得太响!
谢砚恨恨咬牙,真恨不得将怀里人揉碎了打一遍。
没错,谢砚现在已有九成可以认定元妤接近他是有目的的。虽还不知她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想到她此次生病前、中、后,她与她身边人种种反常的迹象,再联想之前她几次搪塞他时说的那个梦,不,是他一直以为她在拿那个梦来搪塞他,但若不是搪塞是真的呢?
她或许真的觉得他未来会很强大,强大到可以助她实现她想做的事,所以才来接近他,甚至委身于他!
只有这样解释,她之前莫名其妙、想方设法勾引他的事才说得通!
现在他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她既然是想借助他的势力成事,也愿意委身于他,但因何最初只是想给他做妾而不是妻?
勾引他坐上他的妻位,不是比做妾更能在他身边站住脚吗?
谢砚真是弄不明白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了!
莫非是怕暴露,做他妻的话得不到好下场?做妾还能跑?
谢砚冷笑一声,如果是这样想的,那她也太愚昧了,他谢砚想报复一个人,还会叫那人有跑的机会?
他直觉元妤不是个蠢人,都敢将他玩弄在股掌之间了,又怎么会这般蠢?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
谢砚想不通,却不耽误他教育元妤。
真把他当做无知无觉贪恋美色的郎君了?他不知道她的目的,却不妨碍他搞点小事情叫她寝食难安!
恼怒中的谢砚却没发现,他分明已认定元妤有意利用他,却只是想教育教育她,未曾想过甩开她或如以前报复其他得罪他的人那般,整治她到生不如死。
差此一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与元妤的这番博弈中,他已是输家。
翌日朝堂上,太尉窦庸上奏,就波斯请求大殷在突厥侵略波斯时出兵援助一事凑请丰庆帝准允。
朝中百官分为两派,一派反对,一派赞同。
在朝中大臣几番争执之后,帝终允。
散朝后,大学士谢茂、温晋和太傅安和颐走在一处,温晋蹙眉道:“也不知陛下是何心思,前日里纳了窦家女入宫,听闻甚是宠爱,今日便准了窦庸奏请支援波斯的事。我记得之前陛下分明是无意承诺波斯的。”不然也不会只留着波斯使臣在长安闲住,却迟迟不给出回应,分明是想找机会回绝。
谢茂认同,又言:“窦庸会替波斯奏请陛下允诺,也有几分叫人意外。”
太傅安和颐道:“怕是收了波斯使臣不少的好处,不说之前,据说上次唱卖会上波斯那几件宝贝卖出去的银子,最后都送进了窦府。”
三人互看一眼,都觉此事应没那么简单,却不知窦庸肚子里究竟打着什么算盘。
谢府,扶风院。
谢砚与五皇子李昀正在院中竹林外的石桌上对弈,李昀下上一子,心情颇好地问道:“你今日怎有心请我喝茶?”
他们身侧正有一容貌清丽的婢女在为二人煮茶,煮的正是上等的武夷山茶。
什么茶对于身为皇子的李昀来说并不稀奇,他只是意外于谢砚竟主动邀他品茶对弈。
谢砚身后候着的石青闻言,颇为同情地看了自顾乐着的李昀一眼,心道五皇子也是心大,和他们郎君交了这么多年,怎会不知他们郎君唯有想坑人时才会主动请人喝茶。
谢砚落子,只道:“自是有事同你商量。”
新鲜!他谢砚做事还有同他商量的时候?
天儿有点热,李昀拿起手边的扇子打开扇了扇,也不下棋了,只看着他笑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谢砚却不应他,捏着棋盒中的棋子浅笑道:“不急,边下棋边说。”
嘶——
李昀十分看不上他这副吊人胃口的样子,有种一会儿别请他帮忙啊!
李昀已经认定,谢砚会找他必是他要做之事需要他的协助。
只这人忒是惹人厌,请人帮忙也是一副清高模样,气势比他这个皇子还足。
李昀“唰”一下合上扇子,执了棋子随意下了一子。
谢砚这才边落子边开口,道:“我听闻窦湛近日一直在向三公主献殷勤?”
李昀落子的手一顿,看他道:“你在意这个做什么?”想到他那三妹妹的心思,李昀意有所指地看着他笑道:“你放心,李晟不会应了窦湛的。”他也有点搞不懂窦家,一面叫嫡孙亲近李晟,欲通过李晟拉拢贤妃,一面却又送女入宫,欲叫窦家女再生个皇子争大宝。
脚踩两条道,就不怕劈了腿,再站不起来?
贤妃若想上窦家的船,必是为了膝下的十二皇子。可窦家送女入宫争宠,明显又抱着别的心思,贤妃会傻到在这种情况下和窦家合作?
如今李晟心思明显放在谢砚身上,贤妃更不可能逼着李晟嫁窦湛了。
若李晟真能嫁进谢家,对贤妃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砚对李昀说的话却是一笑而过,再又落下一子时道:“我想说的是,你觉得圆了窦湛的心思,把三公主嫁进窦家怎么样?”
“啪嗒”一声,李昀手里的棋子落了下去,正掉在一步死棋位置上,谢砚看着棋盘蹙眉。
李昀没空儿在意这个,只惊讶地看着谢砚道:“你说笑呢?”
谢砚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道:“你认为呢?”
李昀觉得谢砚怕是疯了。
“叫李晟嫁给窦湛,你是巴不得贤妃和窦家联手呢?”这一手分明是推着把贤妃和窦家绑在一起。
贤妃膝下有十二皇子,年纪小,正是窦庸看中的可摆布的未来皇帝人选。
三公主也是贤妃所出,甚得圣宠。
把三公主嫁给窦湛,这不是明摆着叫李晟和贤妃为窦家争权争宠吗?
谢砚却冷笑一记,道:“是联手夺权还是把他们绑在一起,一道推下坑里还两说。”
李昀见他神色不似说笑,坐好认真请教道:“你的意思是?”
“你以为陛下就是真的疼宠三公主?”
李昀没说话,身为皇子他自是知道君主的疼宠大多不简单纯粹。
谢砚道:“陛下不傻且多疑,窦家刚送了个女儿进宫,且不说窦氏阿皎是不是自愿入宫的,毕竟后宫中多了位从窦家出来的婕妤。这时候窦湛又娶了他最疼爱的三公主,拉拢了有皇子的贤妃,以陛下的性子会不忌惮多想?你觉得这种情况下,陛下还会无条件宠着三公主,并继续恩宠于琼婕妤吗?”
李昀震惊了!
他确实未曾想过这些。
谢砚这一手,相当于断了窦家在后宫中的路!
李晟若嫁进窦家,他父皇因忌惮窦庸,势必不会再同以往那般疼宠她,甚至会借着她骄纵的脾性找机会发作窦家!
而琼婕妤势必会受此影响,失去他父皇的宠爱。
好不容易熬死了出身窦家的太皇太后,他父皇无论如何不会放任窦家的势力在后宫中再起。否则,前朝后宫真的都将受制于窦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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