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这样,谢砚听见了还是听见了,照旧生气了。
他没想到,都到这份儿上了,她竟然还不想同他大婚。
他有种想把她小脑袋瓜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的冲动。
他忍了忍,好不容易忍下了那股子要爆发的冲动,自觉很有耐性地问她:“为什么不想大婚?”
元妤扒拉着手指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心里不想,感觉没到时候。
正当元妤用力思考找个什么理由能叫谢砚不那么生气的时候,谢砚突然冷笑了一声。
元妤听他冷冰冰硬邦邦地道:“你不想?你觉得我能允你的不想吗?”
元妤:“……”有点懵逼地偏头看他。
只看他一脸冷傲地别过了头,道:“左右元大人已经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便养好身体,等着为我之妇吧。”
元妤震惊了。
不明白他是怎么以一副高傲的姿态说出这样不要脸的话的?
她憋红了脸,很想怼他一句,真论起父母之命来,他还想娶她?
她父母早就……
但觉得这么说的话,有点对不起元江,因而硬生生忍了下去。
而且分明是他说了这般不要脸的话,他脸色却还更难看了,臭着脸看了一眼元妤后,冷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竟然走了!
元妤真是:“……”被他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谢砚耍脾气不知去了哪儿,他刚走没多久,谢母的大丫鬟茯苓又过了来。
恭恭敬敬地向元妤行了个礼,道:“夫人差奴婢来多嘴问一句,女郎在三郎院子里住可合心意?是否需要给女郎另安置一座院落?”
元妤愣了愣,才明白谢母的良苦用心。
她毕竟还是未嫁的女郎,就算是住进谢府,这么大剌剌地和谢砚住在一起也是不大合体面的,虽然谢府下人都被调、教的很好,嘴上不会乱说什么,却也难保心里轻视她。谢母是真心为她着想,想替她换座院子住,又怕大剌剌地叫人过来替她搬家令她多想,这才委婉地询问她。
想明白这点,元妤心下有些许感触。
谢母这是真拿她当女儿记挂着,才会为她着想到这份儿上。
当下她也未推拒,心有感动地道:“那便麻烦夫人了。”
眼看谢砚也没打算放她回元府或倚江苑,那还是换座院落吧。
省得看着他心烦。
元妤愤愤地想。
于是,等谢砚发够了脾气,晚上端着架子又回到扶风院时,竟发现人没了。
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也没人禀告他,他脑袋里一激灵,只当白天的话说得重了,惹恼了人,叫她带着婢女私下离府了。
几乎是想也没想,转身便往外冲,看样子是想去追人。
冲得太急,差点撞上一贯服侍他起居的大丫鬟青鸢。
把青鸢吓得,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开口便欲请罪,“郎君……”
可话刚开个头,方才还在眼前的郎君已经蹿出去一丈远了。
那着急忙慌的架势,唬得青鸢一愣一愣的。
等她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什么请罪不请罪的了,连忙朝那着急忙慌的背影喊了一句,道:“郎君要去哪儿?女郎下午搬进了海棠院,夫人想让您去看看是否还要为女郎添置些什么。”
然后就见那着急忙慌的背影瞬间停住了,而且过了半晌才转过来,盯着她道:“海棠院?”
谢砚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自知先前失态,不动声色地顺了下衣摆负手站好,凝眉问她:“好好的怎么搬去海棠院了?”而且还没人提前禀他一声!
青鸢噎了一下,才吭吭哧哧地道:“夫人说……女郎毕竟还未同郎君成婚……住在郎君院子里,多少有碍声名……”
而后噎住的人换成了谢砚,瞪着一双眼在生气。
可片刻后,他又很无耻地嗤笑出声,心里想的是,她本来就是他的人了,还要什么声名?
简直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但他总归是不急了,甩着袖子往海棠院去了。
青鸢也没敢问他还要不要出去之类的话,这会儿她也反应过来了,郎君哪儿是有什么急事要出府,怕本就是回来没看见人,心下一急慌了神儿罢了。
她倒是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郎君还有这般焦急无措的一面,急得脸都白了。
倒是罕见。
她心里嘀咕了一阵,也没跟上去,转身又回了自己的住处。
谢砚来到海棠院的时候,屋里已经掌灯了。他在院里瞅了一眼,发现短短一下午,这院子里该有的都有了,洒扫的丫鬟都配上了,里里外外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他却不大高兴,弄得她院子有声有息的,他那儿却冷清清的。
一边心里嘀咕着,一边大步往屋里去,院子里丫鬟朝他行礼他都跟没看见似的,连明若在廊下给元妤煎药朝他行礼他好像都没注意到。
进了屋,一眼便瞅见靠在床榻边的元妤,她身前立着明芷,主仆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见他走进来还不说了。
谢砚:“……”
元妤先同他打招呼,笑着道:“三郎来啦。”
倒好似白天二人间关于“大婚”的争执没发生过般。
谢砚面色有几分古怪,原以为她会生气来着。
元妤一开始自是生气的,可后来又想明白了。他一早之前便吵嚷着要大婚,父母都没同意的时候便已闹得长安城人尽皆知,她也应过要嫁他的。现在谢家人明显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叫他再忍着显然不太现实。
而且她多少也看明白一些事,谢砚这人看似对旁人都能做到宽容一些……起码能做到表面宽容一些,但对她却十足霸道,她便是真咬死不大婚,怕这人也不会认了,最多是生着气。然后一边生气,一边雷厉风行地操办他们二人的婚事。
估计到时候就算她不闹着不愿上花轿,他也能想着别的什么招儿治她,这点从文斗会上逼她弹琴表白那事儿上就能看出来。
想明白了这些,元妤再跟他生气就是傻子。
随便吧,爱怎么着怎么着,反正早晚也是嫁他。
她既然若无其事,谢砚便也不好再借着下午的事儿同她甩脸子,一时面色古怪地应了一声,走向她。
元妤示意明芷先下去。
明芷便低着头退下去了。
谢砚坐在一旁,背脊莫名僵硬着,看着明芷退出去后,才问了一句,“……你们刚才聊什么呢?”
元妤:“……也没聊什么。”
谢砚:“……”
两人莫名沉默起来。
元妤瞅着他,过了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道:“明天……妾想去一趟莺歌坊。”
谢砚顿时看向她,盯着她道:“去莺歌坊做什么?”
“……妾要见见妾的那些下属,自打妾受伤后,还没再见过他们……不管如何,妾总要安置下他们。”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谢砚脸都黑了。
他都快忘了她的能耐了!
平日里悄不吭声的,身边竟藏了不少人,藏在民间也就算了,朝堂里竟然也有她的人!
曾经在秋猎里为她挡箭的胡僖,竟然是她的影卫之一!
实是令人震惊!他还记得那个胡僖当初在围场里那副文弱儒生的模样儿,看着哪儿像个会武的?
但也是他亲眼所见,断崖坡那日,跟随在元妤身边的便有他那么个人!
好在当日窦庸带的人都死绝了,不然他的身份被曝出去,那还得了?
影卫都能混进朝堂,还是以今科榜眼的身份进去的,这事儿说出去谁能相信?!
谢砚都不敢想当初季大人是从哪儿搜罗来的这种能人放元妤身边的。
细琢磨起来,他都觉得,当初若不是丰庆帝怒火之上没给季家留时间,说不定季家凭自己之力都能脱身。
还有那莺歌坊,听元江的意思,莺歌坊应不是元妤自己建立起来的势力,但背后具体是什么人,元江并没有跟他多说,他少不得会多寻思一下莺歌坊东家究竟是何身份和背景,同元妤又有什么关系和交情。
他没记错的话,断崖坡那日,他似乎瞧见了莺歌坊的掌柜——周才添也在。
谢砚:“……”
前些日子为处理窦家的事忙前忙后,她又一副重病虚弱的模样,搞得他都忘记查一下她那些下属的事了。
这会儿听她提起,倒有种没准备的感觉。
他憋了一会儿,道:“……不许去。”
元妤:“……”
谢砚默了一会儿,似是要给自己挽尊,开口解释道:“……天冷,你身子还没好全,不合适颠簸……”
元妤盯着他看不说话。
过了会儿,谢砚有些狼狈地扭过头,道:“你可以叫他们来谢府……”
元妤:“……”
又过了会儿,谢砚受不住了般,气道:“爱去就去!”只是扔下这句话,他不但把脸扭过去了,还把身子一起转了向,一副受了气般的委屈模样,脑袋都耷拉下去了。
元妤真是,都要被他的骚操作气笑了。
是他自己不声不响把她弄进了谢府,还不听她意见,说要大婚就要大婚,现在连她想出个门见见必要的人都要限制,他还委屈上了?
她都懒得和他计较他做下的那些破事儿了!
谢砚虽自己生着闷气,却也下意识注意着她的脸色神态。
见她也是一副生了气,却冷着脸不想搭理他的模样,一下子就有些呆。
是真的呆,那样一个郎君,竟像痴傻了般呆愣了两三息的时间,不知想着什么。
而后又耷拉下眉眼嘴角,失落地坐在她跟前,喃喃一般地道:“你不能嫌我的……当初,分明是你先招惹的我……”
元妤一愣。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