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一章
也就唯有阮蓁这个待嫁的新娘子能有坐下来发呆的闲时候,府上其他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大夫人温氏带着府里的管事来来回回地在前院忙活布置, 叮嘱下人明日要注意的规矩等等。荣安院里, 老太君则和刘氏面对面坐着,一遍又一遍地核对嫁妆单子, 生怕少了什么。
霍成当初下聘的时候那聘礼可是足足抬了二百五十六担,邺城的百姓茶余饭后说起, 啧啧称赞了近半个多月才过去。他给的聘礼足,宣平侯府回的嫁妆自然不能少。只阮泽备下的就有九十八担, 老太君又添了不少铺子、宅院、良田, 甚至开了私库取出了许多自己珍藏多年的珍宝,大夫人温氏素来疼爱阮蓁, 此番也酌情添了不少, 加上阮成钰、阮成轩四个哥哥给妹妹的添妆, 阮蓁的嫁妆加起来竟有一百六十担!
等到明日她出嫁, 送亲的队伍恐怕要蔓延数里,真正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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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坐着倒是悠闲, 只是闲久了就觉得心慌,阮蓁索性起身去了书房写字,她的柳体如今已写得像模像样,虽称不上是自成一家, 但拿出去撑撑场面也是绰绰有余了。
想着她今日许是会有些焦虑,温雨燕特特儿带着阮骞来找她说话,推开书房门一看却见阮蓁正端端正正伏在窗边的黑漆嵌螺钿云龙纹翘头案上写字,她手边已经放了五六张写满的宣纸, 看起来已经写了有一会儿了。
“旁的姑娘出嫁前一天都是忐忑心慌坐立不安,如你这般伏案写字的,我还是头一次见。”温雨燕上前看了看她写的字儿,神色古怪地感叹道:“也亏了你还能静得下心来。”
阮蓁将手中的羊毫笔搁在珊瑚笔架上,抿了抿唇,没说话。
“姑姑!”温雨燕松开阮骞的手,他便张开双臂扑进了阮蓁怀里。许是继承了阮成钰的聪敏,他说话比一般的孩童要早上几个月,如今不过两岁零两个月,说起话来却好像三四岁的孩子一样通顺流畅,“姑姑要去别人家了?”
他这几天总听别人说阮蓁要出嫁了云云,他听不懂,就去问温雨燕。温雨燕说的许多话他都似懂非懂,唯独懂了一件事——他的小姑姑以后就要住在别人家了。
他有点舍不得阮蓁,扒着她的脖子跟她商量:“能不能不去?”
她是他的小姑姑,为什么要住到别人家里去?
阮蓁还没开口,温雨燕便笑了,无奈道:“不许胡说!”知道他听不懂多复杂的话,她便尽力用他能听懂的话跟他解释,“小姑姑长大了,以后需要有人来照顾她,所以才要住到别人家呀,如果她不去,别人就会欺负她,你想让别人欺负小姑姑吗?”
当然不要!阮骞有些泄气,嘟着嘴悻悻地低头,少顷,他忽然眼睛一亮,自以为想了个好主意,兴冲冲道:“那小姑姑把我也带上,好不好?”
阮蓁被他的童言童语逗乐,一扫方才的紧张,把他搂在怀里亲了亲,软声道:“你跟着姑姑走了,那你阿娘和爹爹怎么办?你不要他们了吗?”
一边是小姑姑,一边是阿娘和爹爹,阮骞有些难以抉择,歪着头想了好半天也没个结果。
阮蓁抿唇笑了笑,又道:“而且,姑姑去的那个人家里只有一个院子一张床,你去了,可没地方住……”
“啊?”谁知阮骞并没有如她所想“知难而退”,反倒是睁着懵懵懂懂的大眼睛问她:“只有一张床,小姑姑睡哪里?”他想了想,突然“啊”了一声,找到了答案,“阿娘说小姑姑嫁给姑父就是要和他做夫妻,爹爹以前说过夫妻都是要睡在一起的,那小姑姑也要和姑父睡在一起吗?”
“这……”
阮蓁的脸唰的红了,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在温雨燕及时为她解了围,让画罗带着阮骞去院子里玩,她和阮蓁则去了卧房。
坐在美人榻上,温雨燕看了看阮蓁,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自个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两声,强忍着羞赧故作老成道:“你附耳过来。”
阮蓁依言往她跟前坐了坐,把耳朵凑到她跟前。
温雨燕低声说了几句话,还没说完,阮蓁便猛地站起身,红着脸坐到了美人榻另一头,“嫂、嫂嫂说这个做什么?”
她害羞了,温雨燕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挤挤凑凑地挨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半个巴掌大的瓷质小圆盒,塞到她手里,道:“这是当初我娘给我的,初次你若是当真疼得厉害,又迟迟不得趣,等到下一回他要你之前,你就把这个往那里抹一点,会舒服许多。”
她看了看阮蓁比一般女子都显得娇小些的身段,又想起霍成那高大挺拔的身躯,想了想,还是道:“要么你明日就用上,以防万一。”
说到底就是涂抹在那处用来助兴的药,不过药性不烈,只是能让女子湿软的快一些,好容纳男子。
阮蓁可不知道这个,她怕疼,是以即便害羞也觉得温雨燕考虑的很有必要,便顺水推舟地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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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阮蓁沐浴过后趴在碧纱橱里让双碧为她涂百花凝脂露。这百花凝脂露是苏大夫自个儿研制出来的保养秘方,以百花花瓣和花蜜精粹而成,日日涂抹,能将身上的肌肤滋养的白嫩水灵,一掐要出水一般。
双碧看着阮蓁裸.露的肩背,肌肤白皙莹润,犹如上好的美玉,触之光滑细腻,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她一个女子摸着都觉得不忍心放手,更别说武安侯这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想起霍成按着阮蓁激烈亲吻的场面,双碧突然就有些忧虑。
不知道姑娘能否承受得住武安侯的索取……
擦完百花凝脂露,阮蓁刚披上罗衫,刘氏便来了。
阮蓁忙趿着软缎绣鞋迎上前,挽住刘氏的胳膊,亲昵道:“阿娘。”
刘氏带着她在碧纱橱里坐下,看了眼她身上的胭脂色苏绣云纹大袖罗衫,道:“入秋了,天凉,夜里该多穿一点。”
她看着阮蓁,神情有些恍惚,她的女儿,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这就要嫁给别人做妻子了,不久之后还会当上阿娘……
她叹了口气,让画罗给阮蓁加上一件褙子,拉着她的手给她说了许多成亲后要注意的事,末了免不了叮嘱几句,让她嫁过去后好好照顾自己,照顾霍成,做好一个当家主母。
府里的中馈事宜要怎么主持,下人要怎么管教立规矩,这是阮蓁早就学会了的事,刘氏心里知道她聪明,这些事难不住她,可她就是不放心,不舍得,想多跟她说几句话。
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捧在手心当眼珠子似的疼爱了十六年,总觉得还没看够,就要嫁给别人做妻子了。
说完这些,刘氏又拿出一本避火图,不管阮蓁愿不愿意,硬是逼着她当着她的面将薄薄一本小册子翻过了小半,“不是阿娘难为你,这些你日后迟早会用到,知道的越多,夫妻间的房事才能合拍,这于你来说也是好事。”
阮蓁脸红的要滴血,想着方才看到的册子上的那些千奇百怪,旖旎靡丽的姿势,她一边害羞,一边又觉得新奇,那档子事原来还能有这么多的花样……
这天夜里,阮蓁没睡安稳,早上醒来一转头就见刘氏给她的册子还在枕边,她仿佛看到什么烫手山芋一般,趁着双碧和画罗还没进来自个儿光着脚跳到地上,把那本册子和太后“不小心”送给她的那本子“保养秘方”装在了一起,偷偷摸摸地压在了装衣服的箱笼最底层。
她开箱子的动静惊动了早早就候在房外的人,双碧和画罗带着几个丫鬟鱼贯而入,伺候着阮蓁洗漱,又抓紧时间让阮蓁喝了碗粥,吃了几块点心,刘氏便带着给阮蓁开脸的婆子来了。
阮蓁的皮肤细,脸上的绒毛也没多少,开起脸来也不算费事,不多时婆子便停了手,看着面前肌肤水嫩的少女,感叹道:“五姑娘的皮肤可真好,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脸,还是头一次见到皮肤这么光滑的新娘子!”
这位姑娘就跟真正用金玉养大的一般,娇嫩的跟枝头的桃花一样,让人想把她摘下枝头占为己有,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弄伤了她。那位武安侯可真是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新娘子。
开过脸就该梳妆了,满屋子的人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弄好,画罗和双碧一左一右扶着阮蓁从屏风后走出来,满屋子的人看过来,纷纷看呆了。
阮蓁本就生了个无双的好颜色,琼鼻妙目,樱唇榴齿,眉间一颗朱砂痣仿佛敛尽了世间所有的光华集于她一身。目下她上了妆,轻扫黛眉,浅施粉黛,更是凸显了她精致的五官,再穿上这身为她量身定做的嫁衣,更是惹人瞩目,美得不可方物。
梳妆过后,阮蓁还没来得及歇一歇,武安侯府的迎亲队伍便到了宣平侯府门前。
阮蓁哭着拜别老太君和府中长辈,一转头就看到阮成钰站在门槛外,见她走过来,他不做声的转过身去,站在阶下稍稍弯下腰。
阮蓁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双碧在一旁拿着帕子着急忙慌地给她擦眼泪,生怕花了妆。等阮蓁慢慢停下来,刘氏忙命人给她补了妆,阮蓁盖上绣金龙凤呈祥盖头,由阮成钰背着出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一共6500+
不行了,写不到洞房了qaq
跪下来给大家磕头,咚咚咚
明天一定好好写洞房_(:3ゝ∠)_
你们答应我,要一直爱我,好不好?
[趴地哭唧唧]
☆、第71章
第七十二章
大红盖头遮挡着视线,阮蓁看不清前路, 只能伏在阮成钰宽阔坚实的肩膀上垂眸看着两人脚下的方寸之地。
阮成钰走的很稳, 一步一步稳健踏实。他提步迈过门槛,耳边是一瞬放大的路人的贺喜声和孩童的欢呼声, 伴随着喧阗的锣鼓声,再没有任何阻隔的传入阮蓁耳中,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即便知道隔着盖头看不到, 她仍旧回头朝身后看了看, 凭着记忆清晰无比在脑海中勾勒出那座宅院的模样。
到了喜轿前,阮成钰放下她, 躬身为她理了理曳地的裙摆, 护着她直到她安稳的坐进了轿中这才抽身离去。转过身, 他朝着迎亲队伍前列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发的霍成远远看了一眼, 一直关注着喜轿的霍成自然看到了他的眼神,他松开缰绳, 郑重其事地朝他拱了拱手,像是在完成什么约定。
这一切阮蓁自然不知道,她坐在轿中,听着锣鼓唢呐吹吹打打热闹了一路, 原本有些忐忑难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到了武安侯府门前,轿子落地,霍成翻身下马,接过常坚手中的角弓朝着轿门连射三箭, 傧相在一旁高声唱着:“一箭天地同证,二箭日月同媒,三箭新人白首同心!”
双碧扶着阮蓁下轿,喜婆递来红绸,阮蓁接过,察觉另一端被人轻轻扯了扯,她抿唇笑了笑,跟着他慢慢往前走。
过火盆,跨马鞍,拜天地……
霍成双亲都已过世,但他的祖父母都还在,原本按照规矩,拜堂时需得请卢阳伯夫妇到场,受新人四拜。然而众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此事,反倒是霍太后微服出宫,坐在上首受了新人的礼。
行礼毕,一众宾客吵吵嚷嚷地簇拥着新人,将二人送入洞房。
阮蓁坐在大红百子千孙喜被上,看着眼前慢慢出现一双绣金祥云皁皮靴,她觉得有点儿紧张,双手紧握,呼吸也忍不住放轻。
霍成在阮蓁面前站定,从红漆云盘中拿起玉如意,手顿了顿,这才伸出绿如意缓缓挑起阮蓁的盖头。
大红盖头被挑起,露出一张荷粉露垂,杏花烟润的脸,众人只觉眼前一亮,不由在心中惊叹,好美的新娘子。
视线被遮盖了大半天,好容易撤了盖头,阮蓁睫羽轻颤,慢慢抬眼,只觉得还是满目的红。大喜的日子,屋子里一切摆设都带上了喜庆的红,她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敢多看新房中挤挤挨挨的那些人,很快落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霍成身上。
他素来是一袭玄色衣裳,今日难得穿了件大红喜袍,倒也不显得突兀,反倒是另一种俊朗。尤其他今日没再冷肃着脸,眉眼间破天荒地露出一抹柔和,真正是英武昳丽。
阮蓁看着看着就红了脸,低头垂眸,眼睫不安地眨动。
饶是霍成已经见过她身着嫁衣的模样,此刻仍是怔了怔,立在原地一双黝黑星眸中是掩不住的火热。喜婆在一旁看得可乐,拿帕子掩着嘴笑了笑,大着胆子打趣他,“新郎官别看了!以后还有的是时候让你好好儿看,现在快让我老妇人把该做的活儿做了!”
霍成旋身在阮蓁身旁坐下,光化大长公主与平津侯夫人领着众全福妇人往新人和婚床上抛洒五色同心花果,有桂圆、枣子、花生、莲子等,象征着富贵同心和早生贵子。
撒完帐,丫鬟端来合卺酒,阮蓁和霍成一同饮了,仪式这才算是完了。
前院的客人还得霍成招待,他喝了合卺酒便走了,临走前还捏了捏阮蓁的手,让房中的妇人们瞧见了,一个个笑着打趣道:“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瞧武安侯的模样,恐怕心里千般舍不得万般舍不得了!”
霍成不在,阮蓁一个人哪里能应付得了这些话,只能是低着头紧抿着嘴不说话。
光化大长公主和平津侯夫人受了霍太后的嘱托,此刻便站出来为阮蓁解围,笑着说了几句,便招呼着一众妇人们离开了。
阮蓁总算舒了一口气,由双碧和画罗伺候着卸了头面,去净室沐浴洗脸,又换了身衣裳这才觉得轻松了许多。
出了净室,便见一个身穿彤色褙子的老妇人领着两个丫鬟提着红漆食盒进来,两个丫鬟低眉顺眼地站在圆桌边把食盒里的吃食整整齐齐地摆上桌,福了福身子便悄声退了出去,从头到尾没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
老妇人上前行礼,道:“夫人,老奴姓安,是这府里后院的管事。”她侧身看着桌上的吃食道:“这是侯爷一早就吩咐下来的,都是夫人爱吃的东西,老奴亲自看着厨房的人做的,夫人尝尝看可否合胃口?”
铁力木雕螭龙纹圆桌上摆放着一碟水晶虾饺,一碟玫瑰豆腐,一碟翠玉豆糕和一碗七翠羹,另有几样下饭的小菜。果真都是阮蓁爱吃的,双碧和画罗对视了一眼,笑着扶着阮蓁在圆桌后坐下,伺候她用饭。
刚吃了两口,霍成就回来了,就他一个人,后面没跟一个来闹洞房的人。想来也是,以他的性子,谁敢来闹他的洞房?那不是找打?
脚步声从窗外经过,阮蓁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咬着唇犹豫该不该上前迎一迎。按说他们从今日起就是夫妻了,他回来她自然是要上前迎他的,可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说到底还是害羞。
正犹豫的功夫,霍成已经进了门,阮蓁觉得腰间有只手轻轻推了推她,转头对上安嬷嬷含笑的眼睛,她咬了咬牙,慢慢往前走了几步,在他面前站定。
霍成喝了点酒,他平素的酒量远不至此,今日不过喝了几杯,就有了些醉意,想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低头看着俏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儿,她刚沐浴过,头发还带着些许湿意,披散在身后,松松绾了个环髻,用他送她的那支金累丝玉兔衔仙草发簪固定着,身上穿了件极轻薄的浅妃色织金云罗衫,下面则是一条白绫裙。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黑亮水润,眼睫一颤一颤地看着他。
霍成觉得自己大概醉得有些深了,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拥着她重新在圆桌后坐下,“先吃点东西。”
大抵是终于意识到今日他们还有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没做,阮蓁突然就有些紧张,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碰触都能让她身子一颤,觉得那只松松揽在自己后腰上的手掌的温度有些烫人,不容忽视。她怔怔地“哦”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埋头吃饭。
霍成方才在席间吃过了,又喝了不少酒,此刻便没有动筷的**,只是坐在一旁以手支颐看着她吃。
阮蓁只在早起的时候喝了碗粥,一整天过去了,她实在是饿狠了,便没有在意他的视线,径直埋头吃自己的,直到喝完碗里的粥,放下筷子,她才终于意识到满桌子的菜只有自己在吃,就转过头问他:“大哥哥不吃吗?”
霍成摇头,“方才在前面吃过了。”
难怪。阮蓁哦了一声,接过双碧递来的茶盅漱了漱口,又拿帕子擦了擦嘴。
霍成在一旁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问道:“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