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地,收到礼物的女孩只是歪过了头,视线眺远,透过玻璃与外头一直移不开眼的孟晚瑜对视。
  眨了眨与千珩相似的桃花眼,过了几秒,女孩对她灿灿地笑了出来。
  那是只有被所有爱与温暖所包围,永远置身绝对安全的孩子,才能够对于这陌生世界所展露的单纯笑容。
  愣了愣,孟晚瑜的眼神一瞬间失焦,扯了扯嘴角,她回应了那五岁的女孩,而后在千珩的母亲转身之前,便向逃跑一般匆匆离去。
  耳边传来火车驶过铁轨的轰轰声。
  坐在回程的列车上,孟晚瑜抱着自己的背包,从座位上拿出了已经被压得不成形的软面包。
  咬了一口,她毫不在意面包中包裹的草莓酱早已经被挤了出来,糊糊地挂在了塑料袋上。
  嘴里的面包十分柔软甜腻,可孟晚瑜的喉头彷佛被哽住一般。
  她在想着千珩。
  为什么...
  为什么其实还什么人都还没有受到伤害,就因为那心里头的『可能性』,自愿入院接受检查,放弃自由?
  为什么明明诊断出了比常人都还要倒霉百倍千倍的疾病,必须放弃大好前途,还能忍住情绪,不整日自怨自艾?
  为什么可以接受家族已经不再接受自己的这件事情之后,为了父母还有从未见过的妹妹一直保持隐忍,不会大吵大闹?
  心中冒出疑问,她脑中忍不住浮现了那日在病房里,初见现实中千珩的画面。
  浮现了那个在游戏里威风凛凛,令所有人都害怕的死亡猎手,在现实生活中是个被囚禁一室,穿着病服,被不可控的精神疾病折磨地不成样子的女孩。
  二十二岁…只有二十二岁而已…
  因为害怕伤害别人,早早主动将自己隔绝于世,选择了对所有人最好的解决方法。
  所有人,除了自己。
  明明是那样的年轻,明明还有大好的青春,可却这般隐忍着,从来不曾对人抱怨。
  好勇敢。
  真的,好勇敢。
  比起这样充满勇气的千珩,为了一个破烂的男人自怨自哀,甚至无法维持日常生活,需要倚赖药物,需要进入游戏世界才能大口呼吸的自己,是多么懦弱。
  孟晚瑜为自己感到羞愧,也为被疾病摧毁的千珩感到难过。
  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不多的面包,想办法吞咽内心止不住地酸胀。
  ___________
  蹲在魔王宫的传送阵旁,千珩一手扶着盆栽,另一只手拿着匕首,修剪着盆中半个人高,不断发出刺耳尖叫的『魔鬼松树』。
  将收集来的宝石和水晶悬挂在树枝上,原本长相滑稽的『魔鬼松树』此时此刻,也多少与一颗寻常的圣诞树长得像似。
  嗯...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审视着手中的杰作(?),千珩有些不太确定。
  毕竟留给自己的时间有限,仅仅一天,实在是难以变出什么得体的圣诞礼物,毕竟高级道具或武器,那个女人似乎都不太在意...如果是这颗圣诞树,喜欢园艺的她或许不会讨厌 。
  拉了拉头顶上的帽兜,千珩思索,一边唤出控制板检查了当下的时间。
  晚上十点十六分...距离她固定的上线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刻多....
  甩了甩手中的匕首,动作引得差点被修剪成光头的那株『魔鬼松树』又忍不住惨烈地尖叫,却在被千珩扫了一眼后,又识相地闭嘴。
  该不会...她出了什么事吧?
  利器入鞘,千珩站起身,小幅度地来回走了两步。
  或许,当时就不应该让她去的,毕竟自己在家中身份尴尬....
  虽然亲戚应该不会当中口出恶言,但那个女人总是过分善良...况且还有一些不长眼的...
  站定,千珩微微皱眉,浑身逐渐散发着可以冻死人的冰冷,对于昨日的决定感到后悔。
  还未来得及多想,传送阵中央发出了白光,下一秒,一身长袍的牧师变出现在空中,接着缓缓落地。
  没有出声呼唤,千珩只是快步向前。
  “千珩?”
  睁开眼睛,孟晚瑜眼里出现了等待自己的人,以为千珩是挂心着告别式的状况,她赶忙说道,“一切顺利,外婆的告别式很圆满,不用担心。”
  “你呢?你还好吗?”偏过头,千珩观察着眼前人的脸色,无意识地连续提问,“有人为难你?怎么今天迟了?”
  有些困惑,孟晚瑜食指比了比自己,接着摇摇头,“我?我很好,没有人为难我。”停顿了片刻,她垂眸解释,“我刚刚去了趟医院调整药物,所以晚了一点上线。”
  “调整药物?”疑惑地重复了一声,千珩低下头。
  “嗯,请医生把药量降低一些...我不想要太过依赖...”抬起头,孟晚瑜对着眼前的人,深深地笑了笑,“我也想要... 试着勇敢些。”
  听不太明白女人的话,千珩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轻轻地点头表示了回应。
  正当千珩转过身,想要将方才修剪的『魔鬼松树』交给孟晚瑜时,却被牧师拉住了袖子。
  “千珩!”
  有些急切,孟晚瑜抓住了回过头的人。
  顺从地止住了脚步,千珩望着孟晚瑜,只是眨了眨眼。
  “还好25号还没有过...”再次确认了日期,孟晚瑜低声喃喃,侧脸迎着阳光,她昂起头,灿烂地笑了笑,“千珩,我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