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预备要将棉花推广向天下, 自然要先命人勘测气候、土地等情况,免得浪费良种。而如今百姓多种些粮食, 棉花这样的东西莫说种, 怕是连见都没见过, 自己便也要提前将其生长特性、喜好等一一吩咐下去。
  凡事预则立, 他从不做无准备的事。
  谢宁等大臣见赵钰此时心情正好, 不免对了个眼神。
  他们这些人原本也就明面上和睦罢了,背地里上眼药使绊子一样没少干,可这几个月一同在新皇手下做事,反倒更亲近些了。
  毕竟,任谁一直被皇帝明里暗里的提示他知道你们家有问题,都不可能再稳坐钓鱼台。
  昨日刚被新帝问候自家儿子可有婚配生子的谢宁面无表情的低低咳嗽一声,他们也总得给新皇找点事做,比如登基半年,陛下也该大选了吧?
  陛下膝下无子,到底无法安天下人之心。陛下刚登基时还想劝着陛下少纳妃嫔、勤于政事,如今看来还是该想法子多往后宫里塞些人才是。
  这样一来好歹能牵制住陛下的一部分精力,省得成天想着霍霍他们。
  礼部尚书接收到信号,出列道:“臣有本奏。”
  赵钰坐在上方将他们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想到这些天接二连三的催促大选的折子,已经有预感他们要说什么了。
  果不其然,谢桂昌开口便道:“陛下,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在宗祧。陛下年已弱冠,何不大选以充实后宫蕃息子嗣?”
  照理是不该说得这样直白,只是他们的折子上了一沓又一沓,却只有留中不发的结局。日子长了他们也着急,谢桂昌又仗着与赵钰亲厚,这才在大朝会上直言相劝。
  “请陛下大选,充实后宫,蕃息子嗣。”
  大臣们哗啦啦跪了一地,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今日必定要逼问出个结果来。谁家的皇帝二十了还没子嗣,甚至连妃嫔也无,这也难免让他们怀疑陛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若是当初被甄氏暗地里针对时落下了什么病根...
  赵钰下意识的看向柳安的方向,见他慢了众人一步才反应过来不免有些头疼。今日必然要拿出个结果来,可孩子的事儿少说还要十来年才行,这会儿承认了难免会陷景明于不义。
  到时候佞幸的大帽子扣上来,只怕景明再难有容身之处。倒还是暂且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假托神佛之意,待能有子嗣时再行分说。
  柳安面色有些难看,他虽与赵钰心意相通,可陛下总归是要有子嗣的,否则不说朝上群臣,就连百姓也不会答应。
  “诸位卿家平身,此事不必再议。其中诸多缘由,并非朕不愿。”赵钰看下面大臣皱眉,似乎想说什么,连忙道:“朕初登大宝,便有南海观自在前来梦中相会,言说朕三十有五可得龙凤双胎。”
  “哦?陛下此言可为真?”
  谢宁嘴上这样质疑,实则面上已经浮现出喜意。龙凤呈祥可是大大的好兆头,寻常也是不得见的,陛下若要拿这个来掰谎也太扯了。
  他们这些人虽不大信奉鬼神,但陛下的存在便足以说明问题了。三年大旱,若再不下雨便可直言大乾气数已尽,可偏偏陛下一出生就有倾盆大雨,甚至还有紫气东来之兆。
  就连先皇那样宠妾灭妻不分嫡庶之人都要特意改年号为天泽,为陛下取字玄泽。这般有大来历的人,真得了观自在的指示也正常。
  “话虽如此,可菩萨只说让朕静待良缘,莫要心急。待时机成熟,娘娘会亲自现身。”
  赵钰脸不红心不跳,一脸虔诚的将此事说出口。在场的臣子们便是不曾特意了解,家中夫人也常供奉着观自在菩萨,自然清楚这位娘娘是管着送子的差事的。
  因此便信以为真,家中预备着将姑娘送进宫的算了算年纪,颇有些遗憾的蹙眉。可家中姑娘三四岁的的霎时间便有些激动,陛下要选妃自然是在臣女们中选,说不得自家便可征凤鸾之瑞。
  柳安听着赵钰一脸正经的说瞎话,心中安定的同时又颇觉好笑。十几年后陛下早就地位稳固了,到时候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里又用得着顾忌臣子。
  一边站着的贾琏和柳安的位置相近,无意间瞥见柳安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待下了衙,赵钰忽然想到什么,让刘康去宣林海来。
  此人先前曾任扬州巡盐御史,对江南的情况再了解不过了。这些日子看下来,为人谦恭厚道,又颇为关注民生,想来是清楚江南气候的。
  五月间林海回京述职的折子便批下去了,在述职后也颇为上道的交上这些年查出的盐商账本。赵钰便顺势留下林海,升其为正六品户部主事。
  赵钰倒也听说他去荣国府把独女接回家,如今在家享天伦之乐,又有不少亲朋故旧排解忧愁,刚回京的颓唐失意也散了不少。
  林海原要回户部衙门,谁知正随大流外出时却听刘康喊道:“林主事留步!”
  “哦,刘内使好。敢问内使...”林海有些困惑的看着刘康,有些不解为何这会儿叫住他。
  “林主事,是陛下要召见您,还请跟我过来吧。”
  林海心中惊异,但随即便想到今日早朝所说棉花一事。他们家自然也是用得起棉花的,这是御寒佳品,甚至胜过皮毛。只要将棉花细细的扯松装进被套中,冬天盖着两条四斤的棉被就足够过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