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赵钰所料, 亦力把里的使团中确实混入了王子, 正是好不容易才抢来这个机会的大王子。
  使臣低声汇报道:“大王子,再过三座城便能到京, 咱们是不是遣人前去传话, 到礼部报备。”说完又问道:“可要公开您的身份?”
  亦力把里向来是长者为汗,大王子在兄弟中居长就足以说明他日后会继承整个国家。论理既然大王子在使团中, 亦力把里的人也知晓他们的大王子在出使的队伍中,那大王子就该亮明身份才对。
  可使臣却有些不安。无他, 当初戎狄内斗的多厉害, 最有希望继位的五王子到乾朝转了一圈, 回戎狄后就“水土不服”死了。此时虽说发生在戎狄境内, 但谁都知道里面必然有大乾的手笔。
  为了保证大王子的安全, 使臣仍是建议大王子暂且不表明身份。虽说这样一来有损威望,可也能避开与乾人的冲突。
  大王子一脸络腮胡,与其他使臣都是一样的打扮,猛一看也分辨不出他来。他听了使臣的话面上有些阴沉沉的,看着使臣道:“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子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你们中间?”
  他继承人的位置很稳固,不仅有他为长子的缘故,还因为大王子生性残暴,偏又生得一身伟力。在亦力把里,这样的人很受推崇,他们普遍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勇士。
  使臣被大王子身上的煞气吓到,推崇中原的他难免有些不适。但看大王子这般,还是劝道:“大殿下,我们出使并不只是为了重开互市。如今乾朝情况有变,我们应当加紧与西平王的联系。西平王世子无能,唯有指望西平王才可成事。”
  大王子残忍的目光盯着使臣看了几秒后才移开,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后倒也不急着暴露身份。毕竟进攻中原才是大事,如今联系西平王才是大事。
  他见使臣额角的汗都渗出来,才缓缓道:“即刻派人快马前去报备,到京城后先不要联系西平王,待我们正式入京后再议。”
  “是,殿下。”
  使臣见大王子肯听劝也松了口气,连忙差人骑快马入京。户部和鸿胪寺的人正式接到使团的消息,便也依着先前商议好的流程准备迎接。
  几天后。
  亦力把里的使团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压着诸多献上的礼物,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京。沿途的百姓见多了前来朝贺的番邦小国,此时倒也不惊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看热闹。
  五城兵马司和京兆衙门因为元宵节的事这些日子也都加派人手巡街,现下街上游来荡去的二流子也少了许多。百姓们现在心中安定,倒也不怕这群人暴起伤人。
  素来以游牧为生的亦力把里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繁华的地方,沿途让他们惊叹的城镇此刻也不值一提。大王子双眼发亮的盯着京城往来的百姓,第一次真正明白为何父汗对入主中原如此热切。
  就连街上走过的寻常妇人也是肤色白皙乌发云鬓,虽不及他们那边女子活泼热情,却更有一种柔和温婉的美。
  被他狼一样的目光盯着的妇人们的暗地里咬牙,只能加快步伐回家去。她们都三十来孩子都满地跑的人,怎么这男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呸!
  看出些许端倪的忠顺郡王颇有些无语,心说这使团来大乾之前都不知晓学习礼仪仪态吗?他骑马在他们一旁都觉得丢人,就这么一会儿就看到有好几个相熟的人在偷笑了。
  他给一旁的鸿胪寺卿使个眼色,鸿胪寺卿道:“诸位远道而来也是辛苦,本官已为诸位准备好驿馆,你们随本官一同前去。”又向忠顺郡王作揖道:“王爷辛苦,如今人已接到,您看...”
  论理王爷以郡王之尊前来不过是以此表皇室心意,如今人已接到,王爷无论是全程陪着还是先行离开都使得。说来若非如今皇室中男丁太少,也不至于让郡王前来。
  忠顺郡王笑着应道:“接到使臣们本王也安心,只是兵部衙门还有要事,本王便先行一步。”说着便利落的打马离开,没有再停留。
  他当初自建州回来,舟车劳顿之下好好歇息一通,待述职后便皇兄便派下兵部的差事。虽说皇兄并非小肚鸡肠的人,但他一个身在兵部的郡王还是要自觉跟邻国保持距离,以免惹人猜疑。
  西平郡王那个老匹夫虽说面上忠心耿耿,但只要不是傻子都清楚三王的真实立场。若是被误以为同西平王勾结,只怕众人施压下皇兄也不会保自己。
  鸿胪寺卿并未多想,听忠顺郡王如此说便应下,接着看向身后一干使臣道:“诸位随本官过去。”说着便打马上前,带着众人离开。
  西平郡王在王府中闲着钓鱼,忽然听下属来报使团入京,不小心抖动了下鱼竿,惊扰了正在咬饵的大鱼。他面无表情道:“得到消息再来报。切记不要让他们直接上门,往来传递书信即可。”
  他身边的长随待人离开后,蹙眉道:“王爷,皇上盯我们盯得死紧,就怕绕不开。”
  西平郡王面色沉了沉,与往常在朝堂上装出的忠厚模样大有不同。他思忖片刻,心里忽然有了主意。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渗人的笑意,让那长随附耳过来。
  长随有些惊讶,随即眼睛越来越亮,便连忙下去办事。
  使臣入京后鸿胪寺卿便来宣政殿回话,问赵钰要不要见使臣。赵钰原在看折子,听闻此言后和柳安对视一眼,笑道:“过几日再见罢,这些日子有些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