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这几天的表现过于安静和木讷,他反而开始不安, 他更喜欢她大吵大闹发泄情绪。
  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陈婆婆说去给时玥拿书,但是最后抱着书进房间的,却是庄宇。
  “小姐……”
  更上次相比,庄宇这回似乎轻松一些, 只有对上她视线时,他才异常紧绷。
  他比时玥还大几岁,已经大学毕业, 但是因为那张过于漂亮的脸和天然卷的短发,让他看起来仍旧有几分奶气。
  是部分女生喜欢的修狗类型。
  时玥也没问陈婆婆去哪儿了,而是心血来潮一般说,“我想看电影。”
  庄宇僵住一晌,在她的视线下, 嘴巴比脑子更快反应,“……好。”
  那张脸已经开始涨红, 他先是低头看一眼时间,随后道, “小姐,我、我去拿投影仪。”
  时玥只是颔了颔首。
  庄宇却恍惚至极,感觉到全所未有的飘飘然。
  时玥看着窗外一会儿,庄宇就快步小跑回来, 小巧的投影仪早已经安装在支架上,他只是插上电源,手机连接投屏。
  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
  房间里开着空调,但是他的头已经渗出汗水,他很注意在时玥面前的形象,连擦汗都是稍微侧过身去,避开她的视线。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来,上面放着一张纸巾,带着蜜桃的香气。
  庄宇呼吸微微急促,全身似乎有一根拉紧的弦,他面前这只手,在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让他血液逆流,喉咙发麻。
  他擦拭过额头的手还有汗水,他下意识握住衣角蹭干净,才伸出手去把纸巾接住。
  “谢、谢小姐。”他的视线,顺着那修长的手往上,落在女生白玉般清透美丽的脸上。
  而时玥已经极快地缩回手,目光回到床正对着的白墙上。
  庄宇揣着纸巾,嘴角衔着隐隐的弧度,星目中有波涛澎湃,他迅速将窗帘拉上,所有灯关闭。
  他看向靠在床上的女生,主动解释,“小姐,没有幕布,但是这样也可以很清晰……”
  之后时玥都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只是看着墙壁投影。
  庄宇甚至知道她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点播了一部外国片《赎罪》。
  他看一眼她的方向,小心地在落地窗帘前坐下,他也看着白墙上变幻的人物,但是所有注意力都落在女生身上。
  她刚才给他递纸巾的时候动了一下,腿上的被子有些乱,她今天可能没有梳头,一缕刘海微微翘着……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跟她说那么多话,第一次距离她那么近。
  他张了张唇,没有发出声音。
  又过一会儿,他转动头颅望着时玥的方向,“小姐,玫瑰花没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也很低,语气透出几分委屈,他像是自言自语,但是他却定定看着时玥,渴望着能得到回应。
  那是他给小姐种的花,她也很喜欢的,可是顾擎一句话,就让人拔掉了。
  时玥果真看向他,须臾才开口,“没了就再种。”
  庄宇得到了回应,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像是保证一般,他说,“小姐,你想看的话,我再给你种。”
  但是不能在顾家种……
  时玥这回没再应他。
  但是庄宇已经心满意足,他还要注意投影右上角的时间。
  他不能在这里呆很久,每一秒钟的过去都让他感到一丝慌张,胸腔里仿佛有一张大鼓,不管锤击着。
  眼看着已经十一点半,他额头和脖子又开始流汗,是坐立不安的焦虑。
  他再看向床头的方向,发现女生已经合上眼,像是睡着了。
  他连忙起身,放轻手脚靠过去。
  “小姐……”
  女生睫毛如扇子,微微抿着唇,像极沉睡的精灵。
  庄宇黑亮的眼眸逐渐转为痴迷,他的手伸出来,在即将碰触到她脸颊时,又倏然收回。
  他后退一步,一股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急火在他身体内燃烧,他抓起旁边的水杯,将里面的半杯水喝尽。
  随后他才想起,这是小姐的杯子。
  小姐喝过的。
  他轻抚着杯子边缘,良久,才将杯子重新放回去,将水填至半杯。
  之后庄宇的动作很快,将窗帘拉开,阳光争先恐怖打进昏暗的房间。
  他伸手挡在眼前,转身将投影仪、支架和书拿走。
  房门轻合上,时玥睁开眼,她侧头看一眼那透明玻璃水杯,隐约还能看见别人用过后留在杯口的水渍印记。
  她厌恶地移开目光。
  房间里,一切其他人来过的痕迹,通通被消除干净。
  连刚才她注意到的微微卷一个角的地毯,都被恢复原位。
  原主的记忆中,对庄宇并不熟悉,只知道那是腼腆害羞的小哥哥,见面总是喊她小姐,当然,一年也见不到几次。
  可是庄宇对她,却相当了解。
  一个多小时,陈婆婆没有出现,庄宇肆意地进出她房间,甚至陪她看电影。
  他看着没什么胆子,但是却在顾擎的眼皮底下做着做大胆卑鄙的事情。
  剧情里,他的胆子还会越来越大,直至丧心病狂地对原主实施侵犯。
  ——
  陈婆婆端着午饭进来,时玥开口,“庄宇拿的书好看,下次让他拿。”
  陈婆婆低垂的眼里闪过惊讶,强自镇定点点头,“好。”
  她早上临时被老先生叫过去,忘记给小姐拿书,她也不知道庄宇再次偷偷来这里的事。
  “小姐,老先生给你请来一个看护,明天就过来。”陈婆婆低声说着。
  时玥动作一顿,看护?
  剧情里顾老就是以看护的名义,将女主萧小语请过来,专门负责疏导顾擎的情绪。
  现在提前了,而且还是来照顾她?
  这对时玥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陈婆婆没有在时玥脸上看到多余的情绪,便退了出去。
  玫瑰花地的事情已经传到老先生那里去,老先生怕少爷情绪太偏激,也只能找人来开导他。
  要是真能让少爷放下奇怪的执念,也是一件好事。
  陈婆婆将门小心关上,步伐匆匆走向电梯,离开主人楼,她没走多远,就看到正埋头在一片花地前研究着几颗不知名植株的男子。
  “阿宇……”陈婆婆走上前,一边拉住他胳膊,“你早上又干什么去了?我说过不准你进那里,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
  庄宇把弄着手里的小铲子,浅浅露出小虎牙,“婆婆,帮我保密好不好?”
  陈婆婆一听,老脸皱纹更深,越发用力拉他的胳膊,“阿宇,你疯了?你总是找小姐做什么?”
  庄宇神情温柔,眼底却跳跃着激动而诡谲的光芒,“小姐她……更喜欢和我在一起,我想让她开心。”
  陈婆婆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小姐的,但是她知道这一切不能发生!
  “婆婆,你不要跟别人说。”庄宇看着陈婆婆,声音带笑,眼神却裹着寒意。
  陈婆婆心底一惊,将劝说的话收回去,她怕把这孩子逼得发疯。
  ——
  晚上时玥在房间发呆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
  她坐在轮椅上,不太好开门,她只能先将门拧开,一点点后退将门拉开。
  二楼栏杆处能看到一楼客厅,她靠过去,倾身往下看,果然看到客厅地面上有酒杯碎片,还有被砸烂的手机。
  陈婆婆在远远的角落站着,顾擎立于沙发旁。
  黑发黑眸,阴沉苍白的脸尤有未消的焦躁和愤怒。
  不过他第一时间察觉时玥的注视。
  他抬头看来,身上笼罩的低气压仿佛也在退去。
  他大步朝着旋转楼梯走上来,很快来到时玥身侧。
  “怎么出来了?吵到你?”他微微调整轮椅,在她面前蹲下,他也从不顾什么形象,就这么以半跪的姿势跟她说着话。
  时玥摇头,伸手在他头顶,轻轻压两下,是原主以往安慰人的方式。
  她说,“担心你。”
  顾擎黑眸闪烁,握紧她的手,随后他熟练地将她抱起,重新回到她房间。
  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表示这样的亲昵。
  一楼陈婆婆叹息着开始收拾,余光看到从玄关处进来的庄宇,她更是无奈,“阿宇,你……”
  “他要干什么?”庄宇盯着二楼两人消失的方向,手里握着的玫瑰幼株直接被掐断,柔软的刺依旧将他的掌心刺破,可是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
  陈婆婆也没有驱赶他,一边收拾一边说,“老先生要请一个看护,少爷不喜欢别人踏进这里,所以才发脾气。”
  可是少爷也拗不过老先生,因为只要他敢拒绝,老先生就有办法对小姐下手。
  毕竟老先生从来不喜欢小姐的存在。
  都说玩物丧志。
  而老先生认为,小姐就是那个让少爷丧志的“物”。
  那个看护其实是个心理医生,老先生想让她能近距离跟少爷相处,好好帮助他调节偏激的性情和情绪,必要的时候也给小姐疏导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