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伍晴, 你可要明白一点:咱们华夏,可没有东瀛法律里那种主妇红利。一旦你放弃了事业, 退回家庭,那只是一个……
  “说好听的,叫全职太太;说不好听的,是家庭妇女。在法律上, 就会认定你是无业人员了啊。
  “这样的话,你这房子的首付是男友父母出的, 贷款是男友还的, 而你能付出的, 只有青春和时间。两人要是万一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你只有忍气吞声过下去。因为, 就这么分开的话, 你的付出是得不到承认的, 完全打水漂了。
  “你若强硬一些,想打官司, 讨公道,分割财产,对方的购房合同和银行流水都是铁证,你一点优势都没有。即便法官肯向着你,能帮你争取到的补偿也特别微薄,甚至不如你的实习工资,简直和净身出户没两样。何况,你这么点小小的收益目标,律师都不会看在眼里,你很难请得动他们。
  “你年纪还这么小,不能这么冒险!我也不怕做个恶人,今天就直说你一句:千万别走这条路。”
  伍晴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听了半天,实在忍不住:“赵姐,我承认,婚姻不是一帆风顺的事。可是您这……”
  赵姐早有准备:“你想说,我怎么不盼着别人好?毕竟大家结婚都不是冲着离婚来的,为什么要把人想得这么坏?”
  伍晴把心一横,皱着眉问:“我也很好奇,赵姐你今年有四十了吧?你一直不谈恋爱,也不结婚,你不会寂寞吗?还有,如果你真的没有吃过男人的亏,为什么要把美好的爱情都想象成这样的洪水猛兽?我觉得你在这种事情上的看法太偏激了!”
  顾影旁听得有点惊讶:“四十岁?这在咱们从前的观念里,都是能称一声‘老夫人’了,她还显得这么年轻呢。是她生活好,保养得好,还是这世界里的人不容易显老?”
  她这么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颇有一点危机感:“也不知道我四十岁的时候是什么样……”
  没等她感慨完,只听赵姐反问:“你觉得,我过得很寂寞?或者这么说吧,你不能想象,一个女人不结婚,甚至不谈恋爱,是什么样的生活。是这个意思吗?”
  “对!”伍晴既然说到这个份上,看起来是不打算回头了。
  赵姐倒没有被冒犯的模样:“看起来,你原先所处的环境,还是比这边大城市封闭一些,你还没有看到人生的很多种可能。”
  伍晴顶嘴:“也许赵姐你自己发生过一些事,被什么渣男伤害过,让你觉得结婚很可怕。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一定要反对你。这个社会上,选择一起过日子的人,就是比单身的多啊。如果结婚真的不好,他们为什么都选择要结婚呢?那我从我自己的经验出发,想和别人一样,过这种小平淡小幸福的生活,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赵姐依然很平静,“我其实一直过得挺好的,也没有你想象的什么渣男。我选择不走入婚姻,是因为我看到了其中的风险和陷阱。这就像看到地上有一个坑,我知道别人在那儿崴了脚,我也可以选择避开,而不是自己也去崴一下试试。因为,无论受伤轻重,都比不上不受伤。”
  伍晴说得来劲:“你用受伤和坑来比喻,说明你还是觉得婚姻没好处。我就不一样了,我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是婚姻幸福,家庭美满。我遇到的男孩子,对我也都照顾有加。这样的我,选择结婚,就是给生活锦上添花,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赵姐抬起眉:“如果我没记错,你刚说了父母离婚的事。”
  伍晴一噎,随即又斗志满满:“那又不是我爸爸的错,是我妈妈她自己不肯好好过日子。”
  “哦?”
  伍晴说到这了,也刹不住:“我妈妈跟你差不多,也是一心扑在她的生意上。本来我爸爸和她一起经营生意,后来她要扩大经营,爸爸不同意,两个人理念不合,她就提出离婚,还要走了公司。爸爸寄人篱下重新干起,刚有起色,就——”
  说到这,眼圈一红,顿住了。
  赵姐看着她平复情绪,悠悠地说了句:“那你刚才说的,家长都同意结婚,其中没有你妈妈吧?”
  伍晴就泄气了。
  赵姐懂了七八分:“我毕竟是外人,有的话可能说不到位。你还是和妈妈商量清楚,听听她的意思吧。而且,父母当年究竟是为什么离婚,为什么这样分割,在我听来还有隐情,你不妨也问问清楚。一个家庭和一段婚姻真正存在的问题,都埋得很深,你有些经验教训,也不至于盲目做决定。”
  伍晴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听了进去,点了点头。
  这次赵姐开车送伍晴回去,顾影和光才跟着一起体验了这里的汽车。
  这车比民国的平稳多了,夜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一阵凉爽。向外看去,只见一城火树银花,车水马龙,处处都显得规整和繁华。
  光忽然想起,当年在沪上走水路的时候,见到那些在岸上没有住房,终生飘在河里的人家。当时心内何等压抑,现在面对千万广厦,又有感慨:“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在这城市里,都能住上一间小小的房子,都像伍晴所说的家庭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