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安全需要担忧,其他弟子的安全就不需要担忧了吗?
  到底为什么不让他们二人进去?
  这件事让宋鸣珂心中耿耿于怀。比起不能探秘,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此刻心中的不安——就像这背后藏着的,是远比表面更加幽暗肮脏的东西似的。
  而宁明昧看向旁边带着青顶小篷的马车,常非常正静静坐在其中。
  清烟众人舟车劳顿,终于抵达山阴城。很快,他们发现,山阴城前些日子不太太平。
  “妖狐族的大妖刚走?”宋鸣珂皱眉。
  “是。”城里人战战兢兢道,“他们过来杀了人寻仇……没找到其中一个人,然后就暂时走了,就在两天前。”
  妖族对人界都城的侵扰已经不是新闻。只是这群妖狐敢直接深入内陆动手,实在是过于胆大包天了些。宋鸣珂仍然皱眉,郑引商却道:“既然他们已经走了,也就不关咱们什么事了吧。”
  两天时间可走不远。而且宋鸣珂不喜欢妖狐。
  “罢了。”烟云楼长老道,“也不过在这里修养一天。明天就启程了。”
  众人于是大包小包地把行李放下。而清极宗甚至还放下了两具身体。方无隅见宁明昧盯着一个方向看,还走了过来。
  他想拍拍他的肩膀,又怎么都觉得别扭。
  “我知道你很想去看他。”方无隅道。
  ……看他,看哪个他啊。宁明昧无语。
  妖狐族的到来打乱了所有计划。因此常非常他们如果要动手,就只能在今晚。
  不过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由于妖狐族的侵扰依旧存在,两派会主要集中在外围守卫,而忽略从内部爆发的危险。
  “师尊。”穆寒山合上房门,询问常非常,“听说山阴城前些日子有大妖寻仇,还是个化神期。咱们……”
  “好好在房间里待着,不出去就是了。”常非常道。
  穆寒山于是点头。他道:“等回到峰中,峰下的梅果就可以吃了。到时候,盐渍一下……”
  常非常打了个哈欠,说:“……你每次都把盐放得太多了。”
  穆寒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看着窗外的山阴城,觉得今天天气真好。晚上的星空也该很明亮。人可以在这样的星空下看见任何人的脸,不过大晚上的,常非常肯定会在房间里睡大觉。
  既然这样,就明天早上启程时告诉他吧。迎着朝云和日光,他要在马车上和常非常讲起,自己是从山阴城入学,然后来到清极宗的。而且他一开始进入清极宗的目的,就是为了他。
  不过不知道,常非常是否还记得自己曾在向阳城救了一个孩子呢?这么多年来,穆寒山从来没和常非常提起过这件事。他本来就是稳重寡言的性格。
  “行了,回去给你的伤好好上药吧。一天一次。以后别忘了。”常非常只说了这句,就趴下了。
  穆寒山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前几天师尊刚来时,还亲手给他上过药呢。
  赶了几天的路,所有人都累极了。晚上众人吃了一顿晚饭,草草地便睡下了。穆寒山因负了伤,胃也不舒服,于是没吃下去多少。
  可即使如此不舒服,他竟然也在床上睡去了。直到半夜,他忽然地从床上醒来。
  那种感觉不像是从梦里醒来的感觉,更像是他从来没有睡过。
  外面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即使值守的弟子在外围,这也太过于安静了……穆寒山心里忽地一跳。他从床下摸出自己的剑,打开门出去。
  今天确实是个美丽的星夜。无边无垠的高空上,星星明亮得很突出。
  而他走了数十步,看见地上有一道漆黑的血痕。
  人被拖拽在地上留下的血痕。
  旁边,是那人身上掉落的令牌。
  是值守的弟子!
  穆寒山的反应很敏锐。他没有追随血痕而去,而是当机立断,拔出长剑。就在那一刻,他听见耳后风声。有人已经悄声无息地接近了他,要将他打昏。
  但穆寒山毕竟是常非常教出来的首徒。他被教得太好,也太敏捷。只在一瞬间,他就躲过了那个人的袭击。他出剑挑飞了那人的面纱。
  那是一张很陌生的脸。
  一个女人的脸。
  穆寒山与那女人交手。刀剑的碰撞声泠泠。为了速战速决,穆寒山剑剑向着女人的要害,女人很快有些招架不住。而他很快意识到,凶手或许不止女人一个。而且,他更快地意识到一个更好的、解决他们的方法。
  那就是——
  “来人——”
  扩音术法刚到一半,穆寒山的声音就卡在了嗓子里。
  因为有一把长剑,穿过了他的身体,卡住了他的所有灵力。
  穆寒山缓缓低头。他看见那把雪亮的剑。那可真是把好剑,有着雪浪般的花纹。有人称呼它为“千堆雪”。但这世上的好剑太多,其他人或许很难认出这把剑的主人,而且每个主人,未必只有一把剑。
  可穆寒山认得出它。因为那个主人的每把剑,他都认识。如果换成其他人在这里,或许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把剑嵌在他的身体里。从此再也没动过。他于是缓缓回头,终于看见了出手的另一人的身形。
  戴着面具,带着斗篷,但在月光下露出了一双眼。他握剑的手,是左手。
  亲手给他上药的是那只手。握剑捅穿他的身体的也是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