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哙说话虽有些粗,但因为人长得憨直,听上去格外有诚意。
  怀瑾再度开口:“武安侯之所以没有答应赵高,都是因为瞧不上赵高的为人,不愿与他同流合污!否则我们早已进了城。子旷,这样的人,你该相信他。”
  吴腾良久的不言,他站在城墙上,看着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大军,黑压压的一片似阴雨天翻滚的乌云,让人心头憋闷。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命令,包括追随他多年的士兵,望着他们希冀的眼神,吴腾心中悲凉不已。
  他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打开城门,士兵们全都松了口气,然后放下武器下去了。他看向下面,看到怀瑾欣慰开怀的笑容。
  “阿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吴腾沉默的问她。
  当年,始皇帝征服整个天下,他们跟着一起厮杀,给秦国披上了无上荣耀。如今却是,全天下都在反秦,难道当年是错的吗?
  当年……当年有许多朋友,有她、有尉缭、有甘罗、有蒙恬……到了如今,吴腾只觉得满身孤寒,回头无路。
  城门里面传来无数的脚步声,樊哙立即跑回去报喜,怀瑾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天理昭昭,因果轮回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7章 回旧地惊现故人子
  吴腾迷茫的看了一眼远方,站在咸阳城墙上,总能看到远处的山脉,绵延不断。
  他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内使了,守卫了这座城市几乎一生。如今……君已不再,国也将亡,心爱之人早已离世,亲人也都终老,唯剩他一人了。
  最后的信仰也已崩塌,又还有什么理由坚持?
  怀瑾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她下了马:“子旷,我来找你。”
  “阿姮!”吴腾站上城墙,抽出剑,朝她笑了一声。
  吴腾脸上的肌肉走向并不流畅,是张天生的严肃脸,导致他笑起来的样子十分奇怪,可今天这一笑却是说不出的祥和。
  怀瑾不敢动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子旷,你要做什么?”
  后面滚滚而来的马蹄声,是刘邦大军正在过来。
  吴腾把剑搭在脖子上,对她说:“麻烦你把我的尸首和萝子葬在一起。”
  铁剑一横,鲜血溅了好高,他的身体从高耸的城墙掉落,摔在了怀瑾面前。
  怀瑾惊呆了,随后立即过去,捂住了他的脖子:“子旷,你这是做什么……”
  “大人……”墙洞下被几个士兵押着的简喜挣扎起来,头发斑白的壮年男人竟落出了泪。
  城门缓缓打开,怀瑾跪在地上,欲哭无泪的替吴腾止着血,那块写着萝子名字的白旗被她拿过来堵在伤口上,迅速的被染成了鲜红色。
  “萝子……”吴腾看着天空,瞳孔涣散开,而后不动了。
  “放心,我会把你们葬在一起的。”怀瑾替他合上眼,沉默又哀伤的站在那,身后劲风一起,有人把她拉到了怀里。
  张良身上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住,怀瑾抬头,僵硬的笑了一声:“我没事,好得很。”
  刘邦亲自下了马,萧何、灌婴、郦食其等人跟在他的身后,城门口秦兵整齐跪了一排,刘邦慷慨激昂的对他们演说了一番,而后让人给他们发了自己军中的铠甲。
  把这些士兵招揽到旗下,刘邦走到怀瑾面前,诚服的一揖:“夫人妙计,救了数条性命,刘季谢过。”
  若是开战,至少得死几千士兵,得不偿失。
  怀瑾神色淡淡,回礼,而后半低着头回答:“我只是为了我夫君。”
  说罢她便走到了张良身后,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城门大开,刘邦带着人进城。
  怀瑾让张良找人抬上吴腾的尸身,然后径直去了咸阳宫外面的一处宅子。
  穿过一条小巷,怀瑾站在古朴的木门前,微微凝神,她已经离开这里十八年了。
  “这是何处?”原伏查看四周,然后看到右边的巍峨宫墙,看起来离此处不过一两里路。
  怀瑾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张良,两人相视一眼,彼此都带着温暖的笑意。
  这个地方,曾有他们的回忆。
  怀瑾上前推门,发觉门从里面被拴上了,张良回头看了韩念一眼,韩念立即上前。
  韩念从袖袋中拿出一根巴掌长的铁棍,往门缝里一插,怀瑾都还没看到他是怎么操作的,那门就突然开了。
  想到张良也曾在她面前露出过这一手,怀瑾便忍不住打趣丈夫:“看来韩念的手艺比你熟练啊!”
  韩念低下头发出一声笑,把门推开,出乎意料,院子里竟然干干净净。
  走进去,竟发现院子东南角有一个鸡笼,里面几只老母鸡正悠闲的啄着地。
  “谁曾在这里住过吗?”怀瑾不禁疑问出声。
  紧接着她就把屋子的门推开,里面窗户全都紧闭,一片漆黑。张良对韩念使了个眼神,韩念立即先一步进去,将堂屋的帘子拉开。
  “谁!”韩念破碎的嗓子忽然发出惊声,他看着矮柜后面,目光惊诧。
  “韩、韩、韩先生……”一个怯懦的声音从矮柜后面传来,怀瑾和张良都是一惊,那人认识韩念?
  可韩念却是诧异:“你……是谁?”
  怀瑾直接走过去,看见两个人蜷缩在角落里。
  怯懦胆小的女人面庞,是如此的熟悉,怀瑾默了半晌,叫她的名字:“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