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也不知道是不是。”赵杰福迟疑。
  紧着,他便将季茹娘请了神像的事儿说了说,最后道。
  “回来的路上,村子里的婆子就说了这小观里的神有些邪,听说,供奉的那一尊神是旧神,河里捞的……性子也有些小气,街市上,那做卤煮生意的钱婆子,她都折了些财,就因为拿供肉做了生意,所以,它不高兴了!”
  季茹娘接话,“对对,今儿一早,我寻到了牛叔家,问了好一会儿,他才给了我准话,说是那天回家时,路上有个影子跟了我们,轻飘飘的,像一件衣裳在路上飘,吓人得很。”
  原来,那日回了家,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夜里听了陈婆子的话,季茹娘总觉得有人瞧着自己,在屋里也瞧着她。
  神像搁在高位上,明明该是慈悲模样,却又好像有几分凶相。
  ……
  第一天,村子里有人传话,说,昨夜说小观神像邪门的陈婆子,她遭灾了!嘴巴长了个大泡,火燎火燎的,痛得在家欸欸乱叫。
  吃不下饭,也说不的话,只能喝一些米粥,大着舌头说一些囫囵话。
  这情况一出,谁不害怕呀!
  季茹娘眼里有懊恼和惊恐,求助地朝赵大宝瞧去,“老叔,我这心里也怕啊,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对,祈福不成,反而招了些灾上门怎么办?”
  她吞吐了下,“我就、就是想着将神再请回去……哪里想到,我才有这个念头,夜里做梦的时候,我、我也梦到了双眼睛盯着人!”
  “吓人呢,不像人的眼睛,倒是像个木头做的。”
  季茹娘想了想,比划了下。
  梦里雾蒙蒙的,她往前走,拨开了迷雾就瞧到了眼睛,眼睛特别的大,就这样在高高的地方往下瞧着她,没什么神情。
  形状是眼,然而,眼白是木头的颜色,眼珠子却像木头的纹路结。
  一圈又一圈,深棕到发黑的色。
  多看几眼,她的魂儿都好像要被吸走一般。
  ……
  第255章
  听到季茹娘这么一说, 赵大宝倒是先打了个寒颤。
  注意到几人朝着他看来,他讪讪一笑,搁下了搓胳膊的动作。
  “听着是有些吓人,主要我还有个毛病, 瞧不得挤得密密的东西, 刚才听侄媳妇你这么一说,汗毛是不受控制的起来。”
  木纹一圈又一圈, 想想就让人不舒服!
  季茹娘迟疑了下, 瞧着赵大宝的眼里带了分怀疑, 再看赵杰福, 她眼中就带了几分埋怨。
  这族叔怎么瞧着有些不靠谱呢?
  赵杰福也尴尬地笑了笑。
  赵大宝瞧出了这夫妻俩的眉眼官司, 顿时急了, 当即一吹胡子。
  “嗬,怕你们误会老叔才说这话, 你说的这事儿, 吓人是吓人, 不过我可没怕, 就是、就是心里有些发毛罢了。”
  后头那一句, 他的声音小声了去,气势也弱了几分。
  季茹娘:……
  完了,她更怀疑了。
  “阿妹, 侄媳妇这事儿你怎么看?”赵大宝岔开话题, 问了在一旁的潘垚。
  潘垚思忖,“既然是废弃的神像,那很可能是精怪附了神像,以鬼身冒充仙身,哄着人供奉香火……只怕那神像的装脏洞里, 有了别的东西。”
  神仙开光装脏,这才附灵。
  装脏便是给神像装内脏,可以是福主及家人的生辰八字,五色石,珍珠,五色线,五谷稻黍稷麦豆……灵符、镜子。
  神像旧了要废弃,装脏洞中的此物必须移开,而旧神像沾了邪,定是这装脏洞中跑了别的东西进去。
  “对对对,”季茹娘忙道,“陈婆子也说过这话。”
  潘垚问季茹娘,“嫂子,那神像可带来了?”
  季茹娘摇头,“我哪里敢啊,今儿问了牛叔一句真话,我吓得是手软脚也软,半点不敢靠近那安置神像的里屋了。”
  “当即喊了官人出来,官人一听,他也怕得厉害,我们想起族叔进过道门,慌里慌神的,一下子就寻到了主心骨,紧着,我们便叫了牛叔送我们进城来了。”
  哪里想到,族叔瞧着好像有些不靠谱——
  季茹娘心中叹气,颇为无奈地瞥了赵大宝一眼。
  “对了,阿垚妹子也懂这些?”季茹娘意外。
  赵大宝听了这事儿,转眼便问潘垚,季茹娘也不是个傻的,当即瞧出了端倪。
  想来,这阿垚妹子也是个懂行的。
  瞧族叔的态度,只怕是比他的修为还不凡。
  当即,季茹娘眼里便浮起了希冀。
  “嫂子放心,我去瞧瞧着神像。”潘垚应了几声,让季茹娘和赵杰福就在赵大宝这儿待着,她去村子里瞧瞧。
  很快,这儿便不见潘垚的身影了。
  紧着,一道黑雾拢过,院子里,谢予安的身影也不见了踪迹。
  季茹娘惊了一跳,手指着门外头,转头去瞧赵大宝,惊得都要要结巴了。
  “莫、莫不是我眼花了不成?”
  怎么只一眨眼的功夫,这阿垚妹子怎么就不见了?
  明明、明明就推开了门而已。
  “你们呀,请神反倒撞邪是不走运,可运道也没差到底。”赵大宝摸了摸山羊胡,不无得意地反问,“你知道这谢予安是谁么?”
  季茹娘不解,“不是阿垚妹子一直找的阿兄么?”
  赵大宝笑着摇头,卖了片刻关子,在赵家夫妻两人期待好奇的目光中,倒也干脆的解了惑。
  “是谢仙长。”
  “当初便是谢仙长救了我,又瞧出我有几分资质,这才带着入了山门。”
  “他这一身修为可不平凡,至于那阿妹更是不差了,小小年纪便走南闯北,先前时候,谢仙长遭了灾,便是她出手相助,这才脱了那险境。”
  季茹娘和赵杰福惊了惊。
  “这、这般厉害吗?”
  赵大宝点头,“所以我说你们运道不差。”
  “放心吧,他们和我这半桶水的功夫可不一样,是正经的修行中人,你家那事儿,有他们在,一准给你们处理得妥妥帖帖,都无须我留你们今夜在这过夜!”
  鬼上神像身,又收受了好一些的香火,可不容易对付。
  赵大宝想着这些日子以来,街上时常有的香火味,还有妇人搭伴去城外小观上香的场景,不禁叹了一声。
  这香火——
  旺啊。
  这鬼东西近来倒是饱肚。
  ……
  神魂出窍,佛子出游,如风似光,只须臾的功夫,潘垚便到了村子里。
  赵家没有太大的变动,和数月之前一般模样,就是柴房的柴禾多了一些,满满当当的垒着,整整齐齐,瞧过去让人的眼睛很舒服。
  想来,这是为了冬日做准备。
  似是察觉到了潘垚的神魂炁息,里屋里,那一尊眉眼低垂,好似悲悯世间的神像睁开了眼睛。
  眉毛一个倒竖,有些凶。
  正当它要冲潘垚瞪眼时,陡然僵了僵。
  只见天色好像一下便黯淡了下来,有恐怖的血煞之炁笼罩而来,像是遮天蔽日的乌云。
  它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敢放肆,这一处定会有雷霆密网落下,血煞如雷注,气势骇人又吓人,在那般境况下,它如汪洋大海翻滚中的扁舟,熊熊山火中的田鼠,慌不择路也无逃生之地。
  快逃——
  快逃——
  木纹为瞳孔的眼睛盯着远处,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逃跑。
  那儿,谢予安笼在黑衣下,身上的赤凤如血雾流转,他抬眼看来,什么都未做,那一身怖人的炁息弥漫而开,宛如黑雾巨蛟,有无数狰狞又模糊的蛇头。
  它们翻动着,目光冰冷,只等一个异动,便要绞杀而来。
  快逃——
  瞬间,屋子里凭空起了一阵风,一道影子从神像中钻出,在树影下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榆木做成的神像跌在了地上,摔成了糜粉。
  “它跑了!”
  潘垚也急。
  这鬼东西瞧过去凶,怎么胆子这样小,她什么都还未做,它瞅着就要逃跑了?
  忒!真没胆儿!
  俗话说穷寇莫追,可这东西瞧着就有几分不对,潘垚怕自己走后,这东西又寻着人报复,且她瞧到了,城中有许多户人家供奉着这神像,香火颇旺。
  今儿要是不弄个明白,真是让人心中难安。
  ……
  潘垚跟着这鬼影,一路寻到了城外。
  她有些诧异地瞧着那儿的一处小观。
  竟是跑回了老巢?另一种意义上的,跑了和尚跑了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