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安隆唯一的错处,就是不该在外面随意收下情况未明的荷包,更不该在面见殿下时贴身带在身上。
  然事实上就是这点疏忽,差点要了自家小伙伴一条命去。这几日除去当事人安隆,他们其余几人日子也未好过到哪里。虽早在进入了毓庆宫之时便早早被家中长辈耳提面命了谨慎二字,然这些时日的安稳日子,到底教人松了神经。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刚要上前安慰一番小伙伴,突地门外飘来一阵凉嗖嗖的嘲讽之声:
  “相鼠尚且有皮,人却难知其仪,既是知晓自个儿愚钝,只会给殿下添麻烦,便不该舔着脸强留在此。”
  大殿内,众人不由沉默了片刻。
  好吧,这独一份儿的阴阳怪气,还有专往最痛点戳的犀利劲儿,除了自家小伙伴没有旁人了。只见话音刚落,觉尔察安隆方才有些血色的面容登时又落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当胸一箭,果真是又快又准。然而下一秒:
  “请太子殿下安!若霖方才情急之下言行无忌,还望殿下饶恕。”
  神箭手无缝衔接风度翩翩温雅小公子,直梗地一旁觉尔察安隆反击的话都说不出来。更别说本身心中有亏的前提下。
  上首胤礽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对两人间的暗涌只当瞧不见。
  须臾,许是见对方面有惭色,张若霖面色这才好了些许,只接下来几日依旧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比之早前单纯脾性不合更加厉害了几分。一旁巴尔图等人竭力劝和仍是收效甚微。
  其后几日,众人有幸见识到张小公子火力全开,嘲讽技能点满究竟是何等盛况。明明吐字文雅,一句秽语都无,偏能引经据典,朔古论今,直叫人羞愤欲死,仿佛喝口凉水都是天大的罪过。
  可怜几人之中,安隆一个空手劈砖,力能抗柱,武力值仅次于胤礽的大块头,这会儿竟被一个素日里最看不惯的文弱书生压制地毫无反手之力。
  饶是胤礽都不由升起几分叹服,空间内青玉更是心下直叹:当初本殿下要是有这能耐,还能让眼前的小屁孩给忽悠瘸了。
  眼见事情愈发难以控制。这一日散课,胤礽方才将人唤了过来。
  “今日难得有暇,不知若霖可愿同孤手谈一句。”好似早就料到此事,张若霖如玉般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惊讶之色。
  “殿下请……”
  依旧是熟悉的棋室,连窗口处折花的位置都没有丝毫改变。作为难得能同胤礽一较高下的同龄人,这些年张若霖可没少过来此处。自是不会有什么拘谨之感。
  玉盘上很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白二色,若说胤礽的优势在于出其不意,甚至某种程度上偏爱剑走偏峰,险中求胜的诡秘派。那么张若霖便是走一步算十步,依靠强大的心算能力步步为营。
  尤记得初次对奕,对方的脸色很是精彩。约莫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私下竟是如此偏好。
  想到这里,胤礽不由得轻笑出声。一局毕已是黄昏时分,最终胤礽以半子险胜。
  很快便有宫人上前将残局收起。
  棋室坐落于毓庆宫最西角,常日里少有人过来,最是素净不过。入了夜更是静谧无声,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雪花。
  最终还是胤礽率先打破了沉默:
  “安隆受伤那日,孤曾遣人送去过伤药,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时对方身上好像便已经上过药了。”
  “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止住血液,同样的颜色味道………”
  对面之人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强忍着唇角即将溢出来的笑意,胤礽微顿上片刻,方才继续道:“ 这份药材料极为稀少,除去孤这里,便是你们四人也不过一人分去了一小罐。康王同觉尔察将军俱是领兵之人,以巴尔图和安隆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留在自己身上,而伦布那里,赫舍里府是什么地方,这等东西自然不是伦布想留便能留住的。”
  “原来如此。”张若霖心下叹服:“殿下果真明察秋毫,若霖佩服。不过话说,赫舍里氏好歹是殿下您的外家。您这般直言不讳……”
  当真的好吗?
  张若霖疑问脸。
  对面的胤礽面色不变:
  “若霖不也说是“直言不讳”吗?”
  看着眼前举手投足依旧清贵的太子殿下,张若霖心下默然。识人之道,观其言,讷其行,不可以表观之。古人当真诚不欺余。
  半响,胤礽才听对面之人幽幽地叹了口气:“觉尔察此人,心思过于浅显外露,于殿下日后无益,时至今日,奴才依旧不认同殿下将人留在身边。”
  在对面之人隐约带着笑意的目光下,张若霖不由的微僵了片刻,清咳了两声方才拱手道:
  “不过还请殿下放心,既然殿下您已经做下了决定,若霖日后也决计不会做多余之事。”
  至于前些时候,便全当给那位傻大个长长记性吧!这方面,张若霖可谓半点负罪感都无。
  傻大个觉尔察安隆“……”
  极为规矩的行过一礼,张若霖这才躬身退下。只前脚还未曾踏出棋室的大门儿,便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细听之下还带着隐隐约约的笑意。
  “哦,对了,若霖手上那盒药膏即然已经被尽数用了去,明日孤会遣小夏子再送去一瓶。”